同一時刻的客樓内。蒙着面的青年站在被大火燒毀的窗後,望着遠處那幾道緩緩出現的身影,低聲說:“……他們果然過來了。”
站在另一邊望風的同伴聞聲走了過來,破損的地闆随着他的腳步嘎吱作響,“……怎麼隻有十幾個人?剩下那一半的人去哪了?”
“在綠洲那邊吧。”青年看着人群中最前面那道身穿白衣的人影,說:“和鄭溪猜想的一樣,他們果然來找你們了。一切都在按着我們的計劃走,如果他們從蘇合那裡拿到了雲圖,就一定會知道你們在綠洲和這裡。”
同伴沒有說話。
“怎麼,你覺得有詐?”北漠商隊的青年指了指外面,“小少主就在這裡,她已經在領着隊伍往陷阱裡走了,能有什麼問題?”
烈風順着空洞的窗口湧進屋内,将破損的房門吹開了幾分。秦左拉下面罩,看向樓下。這裡是布置陷阱的絕佳之地。經過之前的那幾次相互拼殺和火油炸燃,屍狼、住客的屍體和木頭碎塊早已如同山崩般散落在附近各處。大片鮮血滲透沙地,那股刺鼻的腥腐味始終纏在空氣當中,即使是呼嘯的冷風也無法吹散。
他們逃不出這裡。
秦左輕輕壓住受傷的肩膀,開口道:“隻是擔心而已。”
“沒什麼好擔心的,你們的老大……那個什麼周叔,不也在這裡嗎?”青年說:“一切交給他們去做就好。我們隻要看好樓下和那邊的主樓,及時給院牆那些人傳遞消息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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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隻要穿過這條路就行了。”沈之明說:“注意四周。他們很有可能會埋伏在這附近。”
“……我就知道你會執意過來。”
沉洛跟在葉星身邊,手習慣性搭在腰側空鞘上,似乎早就對葉星這種以身試險的做法習以為常了,她無奈地聳聳肩道:
“雖然你已經知道了,但我還是要提醒一句,客樓的另一側在你們引燃火油時,就因為牆體瓦礫掉落擋住了路。就算你沒拿到蘇合手上的那份地圖,滿客棧地去找青雄寨的人,也不可能走那條一旦交手或是中埋伏,就很難脫身的險路。他們也深知如此。你知道這說明什麼嗎?”
葉星拇指輕輕摩挲着刀柄。
“這說明他們會将埋伏集中在這條唯一的路上。”沉洛繼續說:“穿過這條路之後就是他們埋伏火油桶的地方。那是他們底牌的關鍵。因此,他們會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攔住你們。所以,你要小心……”
“看那邊,”龍潭镖局的人朝不遠處的幾頭背對着自己的屍狼示意,低聲說:“血迹顔色不對。那幾頭狼身下的那一小片黑血是新的。”
另一人聞言腳步一停,看向那頭離自己最近的屍狼。恰好,那屍狼正對着她趴伏在地,腦袋搭在前腿之間,就像是睡着了一樣。但屍狼的死狀永遠不會如此安詳。哪怕它們隻剩一絲力氣,也會掙紮着去撕咬獵物。而且,她沒在它的頭顱和背部發現任何足以緻命的傷口。
她後退了幾步,當看到屍狼的後腿時,厭惡地皺起了眉。
“從喉嚨到腹部全都被割開了。”她跟上隊伍,“那些狼的屍體都被刻意調轉了方向,應該是怕我們會發現那些流露出來的腸子。”
“他們為什麼要剝開那東西?”隊裡的人說:“難道……他們在裡面藏了火油?”
“不像是。”沈之明說:“雖然身體被剝開了,但這些狼的腹部都沒有鼓起,反倒還因為流出體内肚腸而凹陷。”
“的确。”另一人接話道:“附近還有幾隻同樣趴伏在地的狼。如果他們真在狼身内藏了火油桶,以它們這個姿勢,也沒辦法從遠處用火箭點燃。”
那他們到底為何要這麼做?
此時此刻,他們已經走到了當初少主和客棧老闆離開客樓時的地方。如今那座客樓已經塌了小半,大概是因為樓體遮擋的原因,這片霧看起來比其他地方更加昏沉。
越往前走,那股腥腐氣味就越濃烈。焦黑的布帛挂在斷木上随風翻動,空氣中仿佛充滿了令人悚然的痛苦呼聲。衆人望向霧後那十幾具倒地的狼屍,不由放慢了腳步。
葉星覺得嗅覺逐漸開始變得麻木,她似乎已經聞不到沉洛的氣味了。她略微偏過頭,看向站在自己旁邊的身影。沉洛還在那裡。
“……他們到底在搞什麼鬼?”有人說。
“遮掩氣味。”
“……什麼?”
“除了那些屍體散發出腐臭,我們幾乎沒辦法再聞到其他氣味。”葉星收回目光,緩緩開口:“這個陷阱是專門用來對付我們的。隻有我們才會在這個時候滿客棧地去青雄寨。所以,他們大概已經料到了我們早已知曉他們對付世子的那套辦法,應該不會再故技重施第二次,把火油塞到某具屍體裡阻攔我們。”
“可是少主……”沈之明說:“除了火油,他們手上還有什麼東西,需要他們要用這種詭異的方法來大肆遮掩氣味?”
沉洛轉頭看向葉星,“還記得你之前在屍堆那邊時做出的推測嗎?”
葉星聞言再次望向前方那片狼藉。這裡的一切幾乎和他們引燃客樓那日别無差别,屍狼和住客的屍體橫倒在沙地上,有一部分人已經被掩埋在脫落的瓦磚和斷木之下。但即便如此,這裡似乎也沒有能供人躲藏或是像屍堆那樣可以掩蓋陷阱的高度。
如果,‘陷阱’就藏于表面呢?
“……也許他們就是為了掩蓋火油的氣味。”葉星靜了片刻,說:“看到那些屍體了嗎?雖然那些屍體姿勢位置各異,但如果我們不去看那些住客的屍體,隻看那些屍狼的話,就會發現,狼屍與狼屍之間的間隔最遠也不會超過五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