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門再一次發出砰然震響。燭火劇烈搖晃。

“三。”

四樓另一個訓練者低聲說：“師妹身手高強，如果她真的中毒出現幻覺，把我們當成敵人的話，我們……”

話音未落，停在木階上的訓練者驟然抽刀，沖向拐角處的兩人。他們在揮刀時沒有絲毫沒有避開同伴的打算，似乎想要将兩人一同解決。陳晔手下一推，将身前人擋在了面前，随即轉身從斷裂的木欄一躍而下——

砰！

甯步塵心髒猛跳起來。那不是身體墜地時發出的悶響，而是什麼東西被砸到崩裂的聲音。她探身朝樓下望去，三樓的訓練者已經聚在了樓下的拐角，擋住了他們大部分的視線，她看不清樓下到底發生了什麼，隻能在一片紛亂的嘈雜聲中，隐約聽到幾聲類似“快去追”的命令。

“他跳到了二樓……”黑衣人快速掃了眼四周，“他到底在做什麼……”

“噓——”身邊人按住了黑衣人的肩膀，側耳聽着樓下的聲響。喧嚷的聲音越來越激烈，聽起來就像是一群人突然湧進狹窄的走廊一樣混亂，而且其中還時不時伴有刀劍相撞的铮響。那聲響重疊混雜，如果他們的敵人隻有陳晔一人，哪怕他再怎麼身手敏捷，也不可能弄出這麼大的動靜。

“……那些住客在幫他。”身邊人說。

“……信号。”黑衣人額角滲出一層薄汗，他加快語速道：“他出現的目的是想向那些住客傳遞‘可以動手’的信号。制造的動靜越大……那些住客就越會認為他們能成功反抗我們。”

“那就讓他們反抗。”甯步塵看着被人攙扶着往外走的短發訓練者，直到她消失在視線内，才收回目光，“無論那些人是想要殺了我們，找到客棧老闆，還是推開大門，放外面那些人進來，我們都随他們去做。反正到最後他們的目的都是離開這裡，去和綠洲那些人會合。”

樓下的打鬥聲越來越激烈，幾道身影從木欄邊翻下，摔在了一樓。

甯步塵朝着走廊盡頭走去，朝不遠處那幾間敞開房門的屋子示意：“去找些和樓下那些住客差不多的衣服換上，我們趁着他們還沒把事情鬧大前離開這裡。”

身後一人點頭，“我這就去告訴樓下的師姐師弟……”

“别去，來不及了。下面一片混亂，我們沒機會通知他們。”同伴拉住他，搖了搖頭，“再者，如果我們所有人都換上衣服的話，他們很快就會猜到我們的用意，到那時我們就沒幾個人能活着離開這裡了。”

身後人腳步一停，扭頭看了眼三樓的同伴，少頃後微一點頭，沒再多說什麼。

“就算如此，可龍潭镖局還在外邊。”黑衣人緊跟在甯步塵身後，壓低聲音說：“師姐，他們既然已經決意要與世子作對，我們就算出去，也未必能瞞得過葉少主那些人。”

“葉少主……”甯步塵擡手扯下身上的鬥篷，扔在地上，朝着走廊一側尚未被那場大火波及的客房走去，“她早就動了背叛世子的心思，必定也清楚這客棧裡發生的一切。她應該比我們更早就知道了青雄寨的存在。以她的手段，就算與外面那些不自量力的住客妥協合作，也不會放任那個随時會背後捅自己一刀的青雄寨活着。”

黑衣人說：“所以……”

旁邊人說：“所以，龍潭镖局主動請命出去的目的，不是為了幫助北漠商隊，而是去解決掉青雄寨那個後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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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所有人都太低估青雄寨在這場合作中的地位了。”

微弱的震響自身後隐隐傳來。所有人都沒回頭去看主樓。沉洛抱着胳膊站在葉星旁邊，望着綠洲的方向，感慨着說：“他們早就知道自己人手不足的弊端，為了防止北漠商隊那夥人過河拆橋，就算再怎麼想要拿到秘寶，也不可能輕易靠近主樓一步。”

“參與那場混亂對他們沒有任何好處。”沈之明往前走了幾步，近乎是在沉洛話音落地的同時，開口分析道：“雖然他們比其他人更熟悉主樓内部的情況，真要打起來的話也的确比北漠商隊那樣莽打亂沖要強，但他們不能再折損人手了。倘若到最後他們隻剩下四五個人，那麼局勢一旦失控，他們隻能被動地接受一切結果。”

“……沒錯。所以他們絕對不能賭。”沉洛說：“而唯一的解決辦法，就是去做那個能夠在情況急轉直下時能扭轉局勢的人——”

“……他們想做能扭轉局勢的人。”沈玉聽了沈之明的話，說：“但這麼做對北漠商隊有什麼好處？他們曾經可是恨不得置對方死地的敵人，怎麼可能把這麼重要的事情全權托付給青雄寨去做？”

她望了眼四周一圈，說：“更何況，青雄寨已經是一盤散沙，那些零散的人手有什麼能力讓他們扭轉局勢？”

“如果北漠商隊拿到了秘寶，他們就可以去對抗世子，這也就間接幫青雄寨報了仇。”沈之明蹲下身，看着身前快被風沙掩埋的腳印，邊解釋說：“就算北漠商隊的領隊想日後算賬，向青雄寨去報當時刺殺賀蘭圖和那孩子的仇，他們也沒損失太多人手，完全不擔心和那些剛和訓練者打過一場惡戰的護镖打手動手。”

“所以北漠商隊的好處也就顯而易見了。”他接着說：“他們的利益一緻，也不再需要擔心對方會趁機背叛自己。青雄寨不介意北漠商隊手握秘寶，而北漠商隊也需要一個有能力為他們托底的人。至于托底的方式……”

他站起身，朝着不遠處那幾摞焦黑的屍堆擡了擡下巴，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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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一心想要除掉摻在那些住客當中的青雄寨，不會猜到秘寶就在我們手上，更不會猜到我們會放棄這裡，離開主樓。”甯步塵沒再去看樓下一眼，“等他們解決完那些土匪的時候，主樓早已亂成一團，而我們已經把秘寶交給世子了。”

身邊人卸掉顯眼的金紋刀鞘和佩劍，把暗器都從腰間的革帶上取下，收進了内衫的暗袖中，說：“如此一來，他們倒也算幫我們解決了一大隐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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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猜，那些人估計會以為我們能幫他們除掉一大隐患，好讓他們更有餘力去專心對付那些不明身份的住客。”沉洛聳了聳肩，說：“但殊不知，青雄寨現在隻需要動動手指，就能讓客棧裡的所有人給他們陪葬——現在，生殺大權都掌握在那些土匪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