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步塵還未開口。遠處餘陵斷斷續續的聲音再次傳來:“……那個客棧老闆見我捅傷了陳召,又決心想向青雄寨報仇,便對我放下了警惕……我,我身負重傷,整個密室到處都有守衛,他料想我跑不到哪裡去,又因為曲譜的原因,便沒再讓人關着我。”
“我為了活命……将知道的曲譜都告訴了他。後來,他漸漸對我放下戒心,我到處走動……知道了密室裡的大緻情況……”
餘陵說:“再,再後來……我一直老老實實地待着……在他們收斂藥材時偷偷去看他們散在一旁的機關雲圖,記住了幾道重要的緻命機關……想着要趁他們不注意的時候出去。沒想到有一天,我有一次誤闖進客棧老闆和他手下整理曲譜的那間房裡時,發現了這個木盒子……”
他一直低頭看着腳踝那塊被血迹滲透的麻布,臉色越發蒼白,語氣卻像是急着證明自己似的越說越快:“我很快就被趕出去了……還差點被那些手下打一頓,但,但我知道那東西很重要。所以就、就老老實實待了幾天,然後趁他們不注意時,偷走了它……”
甯步塵看着那青年戰戰兢兢的模樣,偏頭對黑衣人說:“你覺得他的話可信嗎?”
“找不出破綻。”黑衣人實話實說:“他身上發生的一切‘巧合’都有合理的緣由。他身上的傷并非都是新傷,客棧老闆的确軟禁了他們,禦光派也的确因青雄寨覆滅,他有足夠的理由冒着被機關射殺的危險帶着秘寶逃跑。”
“因為他想讓我們幫他除掉青雄寨?”甯步塵點了點木盒側壁,說:“這個秘寶就是他的交易籌碼。”
黑衣人點點頭,“那人說話雖斷續不清,但大都說到了重點上,可……做事卻多少有些不符常理地天真,竟然以為我們會幫他。但偏偏還真就這麼讓他瞎貓碰上死耗子拿到了秘寶。我們幾年前在世子的莊子裡見過不少這種訓練者。他受了刺激,不像是裝的。”
甯步塵說:“或者,也有可能是真假參半的僞裝。”
黑衣人問:“那我們現在拿他怎麼辦?”
“……先把他帶走。”甯步塵合上木盒,看了眼餘陵,說:“讓他寫出密室機關的位置,密室裡的具體人數,還有那份曲譜。”
黑衣人朝不遠處問話的同伴打了個“帶走”的手勢,問:“我們要進那密道嗎?”
呼嘯的烈風在窗紙的破洞中吹出哨音。餘陵被人從地上拉起來,踉跄着往門外走去。
“不。”甯步塵目光投向餘陵,在幾人接近時壓低了話音,說:“既然拿到了秘寶,就沒必要再去管裡面的人了。我們現在的首要任務就是保管好它。”
黑衣人看了眼牆門,“可是那個客棧老闆……”
“我大概知道他是誰了。”甯步塵停頓了少頃,面色有些凝重,“如果真是他的話,我希望他一輩子都不會走出那間密室。”
黑衣人跟着甯步塵往外走。在踏出房門時,他的心髒莫名驟跳了幾下。他稍微轉過頭,看向獨留在陰影裡的那道牆門。破損的木櫃依舊倒在縫隙之間,像是驟然被腰斬的屍體。
不遠處,甯步塵和同伴交談的聲音隐隐傳來:“龍潭镖局那些人怎麼樣……怎麼回事?”
黑衣人回過頭。
樓内的竊語聲紛雜依舊。幾個靠近木欄的訓練者不知察覺到了什麼,齊齊看向樓下。黑衣人下意識向前一步,察覺到穿堂而過的冷風正推着自己的後背,緊接着“砰”地一聲關上了身後的房門。眨眼間,木欄邊的燭火一連滅了幾盞。在剩下幾盞燭燈明滅的閃爍下,走廊盡頭仿佛巨獸的喉嚨。
短發訓練者正從另一側的樓梯口上樓,向他們快步跑來。與此同時,葉星的房門被人從内拉開,微弱的光線填滿了房間黑暗一角。
“——小心!”
短發訓練者在扭頭的同時,已經拔出了刀——
一樓大門忽然傳來一聲震耳的巨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