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召沒回答這話,對葉星說:“難道除此之外,少主還有其他的選擇嗎?”
宴離淮笑了一聲,似乎想要再說什麼,卻被陳召打斷道:“……當然,兩位大可以殺了我,然後再出去對抗世子。但我猜,少主一定會選擇先将二公子藏起來,然後再見機行事。”
說着他話鋒一轉:“不過,你們真的能等到那個時候嗎?”
葉星沒有反駁,像是在思考着什麼。
陳召語氣平穩如常,繼續說:“以世子那種極其謹慎的做事手段,絕對不會把他真正的計劃告訴我們。所以,你我都再清楚不過,你根本沒辦法把這一切都推到我身上。”他坦然地道:“因為直到方才琴聲響起,我才知道那些狼群和世子的關系。”
葉星深知他後半句話的含義。
這座客棧裡有太多他們不能告訴世子的真相。倘若陳召一死,而葉星又沒辦法把那個所謂的“始作俑者”的情報告訴世子的話,世子必定會想盡一切辦法得到這數十天以來客棧裡所發生的一切細節。
而最棘手的是,哪怕葉星是“唯一一個”活到最後的知情者,她也根本沒辦法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僞造一套“完美”的說辭。
——這群住客或許什麼都不知道,但那些龍潭镖局的黑衣人,青雄寨的精銳,以及這座客棧的守衛,他們知道的那些斷斷續續的線索足以去颠覆葉星所編造的情報,把一切都指向這座客棧的老闆。
“真相是信任的基礎。”陳召看着他們,說:“作為世子的親信,以你的能力,必然要比那些隻知道聽令行事的下屬知道得多。所以,即便近乎不可能,你也必須要編造出讓世子滿意的‘真相’。”
“并且,這個真相不僅要毫無破綻到和外面那些人的說法一緻,還要把你和二公子從這裡清清白白地摘出去。”
這根本不可能。
葉星理智地想。
這種異想天開的想法不亞于直接帶着龍潭剩下的人和宴離淮的守衛,去和牆外的那些訓練者開戰,甚至還打了一場毫無傷亡的勝仗。
外面琴聲依舊。宴離淮抽空瞟了眼窗外,那些狼群仍在抵抗似的仰天嗥叫着,但沒有一頭屍狼主動去攻擊什麼,它們僅僅隻是跟着狼王停在原地,背對客棧,盯着遠方那一道道隐在黑夜裡的人影。
“如同身處在一片迷霧中,你永遠也不會知道站在迷霧對面的人究竟知道些什麼。”陳召說:“所以,當你踏出那一步,走出這棟樓,去面對外面那群人時,你就已經陷入了被動。”
——就和當初的陳召一樣。
宴離淮慢慢轉過頭,陳召笑了笑,說:“不覺得很有意思嗎?”
“就像是坐上用來逃命的木船,為了不讓進水後的船沉沒。你隻能一點一點抛出真相,來換取活命的時間。”
陳召稍擡起手,看着沿着手邊墜落的血珠,聽着它近乎被掩蓋的聲響。
“‘啪——’。當你一件一件地丢到最後,把那些你們自認為并不重要的細節抛出去時,卻悲哀地發現,你隻有把對方扔下船,才能真正的活下來。”陳召看着葉星,“到那時,小少主又會怎麼選擇呢?”
葉星沒有回答他故意挑撥離間的問題,隻說:“看來,你已經想到了比這個更好的結局。”
宴離淮饒有興緻地看着陳召,似乎完全不在意他就這麼當面讨論自己的“死期”。
陳召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問:“雖然我不知道兩位的關系,但我猜,你最想要隐瞞的真相,其實是客棧老闆這個被世子故意隐瞞存在,并且早已在皇城‘病逝多年’的南陽王府二公子的身份吧?”
他說:“我可以幫少主隐瞞。”
葉星意識到了什麼,略微眯起眼睛。
“外面沒人知道二公子的真實身份,而我可以讓我的人把客棧老闆說成隻是烏洛部一個充滿野心的後人而已。”陳召牽起嘴角,坦然地說:“畢竟,我的任務可是調查秘寶的那些線索,順着這層‘迷霧’發現點關于烏洛部的蛛絲馬迹,也合情合理,不是嗎?”
的确是這樣。葉星不可否認地想。龍潭此次的任務隻是去交易地點拿回秘寶,而他們在此之前對烏洛部可謂是一無所知。即便她再怎麼調查,也不可能在短短數十天的時間裡,辨認出那個早已覆滅多年的部族的後人。
所以,這些線索隻能由陳召去說出口,才算合情合理。
“你知道的真相,再加上我知道的真相。我們大可以打造出一個完美的‘罪魁禍首’,也可以編造出一個毫無破綻的‘慘劇’。”
陳召聲音稍頓,說:“我們的合作一定會是一場天衣無縫的好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