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年前,将軍被朝中佞臣陷害,手握戰功卻落得滿門抄斬的下場,就連他的近衛也遭受牽連。将軍帶着他們這些殘餘的手下從屠刀下僥幸偷生,離開了皇城輾轉流亡,聽着他們的冤案被編排成禍國罪臣的話本,流傳于江湖各地。
兩年前,朝廷的官兵突然沖上青雄寨,院宅火光沖天,刀劍之下血肉橫飛。陳召身受重傷,在世子的幫助下才得以逃過一劫。當他能下床走動後,卻在江南官道上看見了将軍和“自己”的屍體。
一個月前的前世,他奉世子之命搜查關于烏洛部秘寶的線索。外面狼群環伺,客棧内人心詭谲,所有人都在懷疑對方才是引來狼群的兇手,他在壓抑緊張的氣氛下遊刃有餘地行動,順利追查到了陳晔的線索。
然而,那群豺狼也在此刻沖破了院門。他們就像是被堵在圈舍裡的羔羊,在這棟樓裡驚慌亂竄……失手推倒了同伴,被腳下的殘肢絆倒,連滾帶爬沖上四樓,又在下一個拐角處被突然沖出的惡狼撕得爛碎。
他閉上眼睛,那些凄厲刺耳的慘叫似乎還隐約回蕩在耳邊,獠牙刺進血肉的劇痛依舊那麼清晰刻骨。
再也沒有人能救他了。
這是他在死前最後一個想法。
陳召擡起手,看着掌心那道已經結痂的鞭傷。他慢慢收攏五指,指尖抵着傷口,感受着指尖不斷壓迫傷口的痛感,直到指尖觸到濕涼,才松開手。
隻有疼痛才能讓他覺得自己還活着。
“師兄……”餘陵在黑暗裡小聲說。
陳召壓下情緒,卻沒去看餘陵,而是再次側耳,仔細聽着外面的微弱的狼嗥。
不知過了多久,他若有似無地輕歎一聲,擡眼看向對面的磚牆,說:“你們都聽到了嗎?”
餘陵吓得一哆嗦,順着他的目光看去,結果什麼都沒看到,他以為是鬼影來了,又開始抱頭縮成一團。
門外的兩個守衛看向對方,眉間一皺,側身貼近密室,一手按住腰間綁勾爪的鎖扣。
“客棧老闆不是一直想知道這些嗎?我的身份,禦光派和青雄寨的身份,我們今後要做些什麼。比如說,下一世……”
陳召故意停頓了片刻,俊朗的臉上露出點笑,他摸了摸脖子上的鞭傷,繼而雙指并攏,在傷口上虛劃一道,說:“我會第一個殺了老闆,和你們這群守衛。”
外面守衛神色一凜,用北漠語罵了句髒話,側身要去扳動開門機關。
“不過——我有一個建議。”
陳召放下手,看着牆上的燭影,說:“與其花時間對我用刑,不如去外面救救你們的老闆。”他意味不明地道:“他現在可是腹背受敵。”
門外守衛扳動機關的動作僵硬一頓,“他什麼意思?外面怎麼了?”
另一人環顧四周,看着空無一人的密道,“這裡什麼聲音都聽不見。”他剛打算去外面看看情況,忽然想到了什麼,又退回到原地,“不行,公子吩咐過了,我們不能擅自離開這裡。要是裡面的人出了事,我們就麻煩了。”
守衛覺得有道理,“他們禦光派一共進來三人,現在瘋了兩個。這陳召這麼多天都不說話,今日話卻莫名其妙這麼多,估計也快瘋了。”
同伴說:“隻要不死就行。瘋了更好,瘋了我們就能給他用蠱了。”
“但是,”守衛看了眼四周,“你有沒有覺得今日的狼叫聲有點太大了?”
外面的聲音穿不進密室,餘陵驚怕的低嗚聲在這裡單一突兀地回蕩着。陳召卻好似熟知外面的一舉一動般,道:“别猶豫了。”
他撐地慢慢起身,看着面前的厚牆,露出輕緩的笑,像是志在必得的赢家。
他說:“你們已經沒有時間了。”
話音未落,地面突然傳來震顫,接着外面此起彼伏高昂的狼嘯透過整間密室的縫隙,清晰傳到守衛耳邊。守衛眼皮一跳,大叫一聲不好,其中一人轉身往外奔去。
漫天塵土飛揚而起,狂風在半空憤怒嘶嚎。
白小星半跪在地,緊捂肋下傷口,死死盯着站在火光對面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