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星沉默不語。她雖然不知道那半藥人究竟對他們了解多深,又窺視了他們多少舉動,但唯一能确定的是,他現在有意和他們聯手。
而這顆東海珠,便是他拋來的“橄榄枝”。
但這并非是什麼出自善意的舉動。
“這是一種威脅。”葉星偏頭瞥了那東海珠一眼,冷冷道:“他身份暴露的同時,就意味着我們的身份也盡在他的掌控之中。他在威脅我們,但凡我們做出一點對他不利的事,他就會立刻揭露我們的身份,玉石俱焚。”
“他想讓我們當他手裡的狗,幫他鏟除青雄寨那些麻煩。”宴離淮身體靠在椅背上,覺得有意思,說:“這麼多年了,除了宴知洲以外,還沒人敢往我脖子上套鎖鍊。”
對于他們這群訓練者來說,聯手合作,其實并不是什麼好事。
以他們的行事風格,很有可能在雙方交換情報後的深夜,就莫名其妙地被同伴反手滅口——因為這種人已經沒有了利用價值,活着隻會給他徒增未知的變數。
葉星與宴離淮從小便相識,關系甚至要比世間那些所謂的“家人”還要親密。可就算是他們,也難免會相互猜忌。他們見過了太多因為想要活下去,而在練武場上出賣朋友的人,懷疑與背叛已經成為了他們的生存本能。
所以,比起“合作”,他們更喜歡單獨行動。就比如說青雄寨、禦光派、以及身份立場尚不明晰的半藥人,葉星和宴離淮即便是聯手合作,也都會習慣性地各自調查不同的線索,互不幹涉。
他們在黑暗中待得太久了,一個人的博弈讓他們無所顧忌,而相互幫助的合作反而會讓他們感到惶恐不适。
哪怕就算要合作,他們也會選擇和下位者合作,就比如說北漠商隊。這樣的人背景簡單,目的單純,有軟肋,他們永遠不會對訓練者産生威脅,就算有威脅,到時把這根軟肋折了就行了。
而如今,這軟肋裡突然冒出個本應該死去多年的訓練者,主動向他們提出合作。不,與其說是提出聯手,倒更像是抓着他們的弱點逼迫他們和他合作。
比起得知有訓練者在世子背後傳遞“燎原之火”的喜悅,葉星更能感受到那潛藏在暗處隐忍算計一切,讓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他真的是好人嗎?潛伏在客棧觀察他們這麼久,隻是為了确定他們的立場,和他們聯手殺掉世子嗎?
不,還有一種可能。或許他被訓練者追殺了這麼多年,早已對訓練者恨之入骨,等他們沒了利用價值,他一定會立馬除掉他們。
這是一個變數。稍有不慎,這“燎原之火”就會燒到她自己身上。
但這又出現了一個矛盾的疑問。
“可是,”因為沒睡好,葉星的聲音有些悶啞,她說:“如果陳晔真是半藥人的話,那麼賀蘭圖和她的孩子就是他最緻命的軟肋。他敢這麼威脅我們,就不怕我們對賀蘭圖出手嗎?”
“他當然不怕。”宴離淮伸手攬着葉星,讓她坐在自己腿上,道:“因為他再清楚不過,對于一個隐姓埋名逃亡多年的訓練者來說,突然被揭露身份,可是毀滅性的重擊。”
無論是陳晔還是宴離淮,乃至潛藏在衆多訓練者中的葉星,都無法承受被撕下僞裝的代價。
葉星也反應過來,有些煩悶地揉了揉額頭,道:“他在暗處觀察了我們太久,已經料定我們走了這麼遠,不可能再了無顧及地做事。”
宴離淮接話說:“況且,賀蘭圖和孩子,也未必是他真正的軟肋。”
葉星側眸看他。
宴離淮雙手環着葉星的腰,說:“陳晔在江湖上逃亡了将近十年,這期間他一直在搜尋關于藥毒背後的秘密,每一天都在擔驚受怕中度過,每一天都在謀劃着推翻宴知洲的計策。”
說到這,他嘲弄笑了笑,“這種人,真的會像圖坤所說的那樣,成親生子,和普通人一樣,偶爾到在江湖上押押镖,過着平淡安穩的日子嗎?”
不,隻要宴知洲活在這世上一天,他就永遠不可能過上正常人的生活。
躲避追殺的心驚膽戰和暗中調查宴知洲的秘密已經徹底占據了他的生活,焦慮與壓抑每時每刻都在撕扯着他的神智。
賀蘭圖不可能會和這樣一個情緒在失控邊緣徘徊的人在一起。
“如果賀蘭圖不是陳晔的軟肋的話,”葉星沉吟着說:“那就說明,她很有可能被陳晔洗|腦了,心甘情願成為他的傀儡,幫他遮掩身份。”
可北漠商隊好歹也是一方商賈,家族裡走南闖北見過不少世面的千金小姐,怎麼會被這種人拉下泥潭?
“……不對。”
葉星想到了什麼,忽然按住宴離淮的胳膊,側頭迎上他的目光,聲音沉冷道:“或許,賀蘭圖才是他真正意義上的‘合作夥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