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槐做了好久的噩夢,她墜入于一個陰森的地窖,這裡霧氣缭繞,黑暗如同一個巨大的魔爪,四面八方跑過來的惡魔抓住了她,對她肆意毆打和辱罵。她想求救,卻發不出一點聲音,隻能看着自己一點一點被吞噬。
“不要!”她終于能喊出聲音。
然後,她猛地從夢魇裡驚醒,驚恐地睜大眼睛,大口喘着氣,額頭更是爬滿了細細密密的冷汗。
“夏夏,你終于醒了,你知道我聽說你酒精中毒進醫院,我都快被你吓死了!”
夏槐有些發懵,她支撐着身體想要起來,但感覺腦袋頂着千斤重,還又漲又疼,剛一起身,又一下子沒了力氣倒在了床上。
“你别動,你這還挂着水呢。”秦臻趕緊走過來,把床搖了上去。
她環視一圈陌生的病房,昏迷前的那段記憶簌簌湧了上來,原來自己還活着,這算是一個好的結果嗎?
他解氣了嗎?
夏槐看了一眼窗外,暮色已經降臨。
“臻臻,我......”夏槐一開口,卻感覺嗓子裡有無數根針刺破了她的黏膜,又疼又辣,她聲音很是幹澀,“昏迷多久了?”
“快一天了都,幸好你醒過來的,不然我可能要叫醫生了。”
昨天晚上臨近十點的時候,秦臻特地給夏槐打了電話,打了近十次直到關機她都沒有接。在秦臻急的團團轉的時候,江謹昀打了過來,說夏槐碰了酒精去醫院搶救了。秦臻心中一咯噔,二話不說就拉着周海昭往醫院跑。
因為跨年的夜晚,路上異常擁堵,秦臻他們将近用了兩個小時才趕到,得知夏槐已經脫離生命後,秦臻憋着的那口氣才漸漸松了下來。
走進病房的時候,江謹昀正準備離開,他的模樣看起來很是疲憊。秦臻當時顧不得那麼多,都沒有理會他,一心隻想着夏槐。
她也是陪了一個晚上,等到第二天才趕回去上課,因為擔憂,下午特地請了假了照顧她。
現下夏槐剛剛醒過來,自己沒一會又要會回學校去,秦臻目光閃閃,心中很是不舍。
“這樣,我再請一個晚上,明早再回去。”
夏槐立馬回絕:“你明天一早還有訓練呢,千萬不能累着,我現在沒事,睡一覺明天都可以出院了。”
“那你聯系你室友過來暫時先看一看。”她實在不放心夏槐一個人呆在醫院,這手上還挂着水呢,沒人看着到時候在忘了拔。
“她們都挺忙的,我實在不好意思麻煩她們。我的臻臻放心,我保證照顧好自己。”
秦臻歎了一口氣,夏槐其它方面都依着她,這種事情上總是為别人考慮,很是執拗。
“哦對了。”秦臻從椅子上起身,一下子坐在床上,神情凝重地看着她,有些不安地問,“你知道自己喝酒過敏的,我覺得不可能是你自己喝的,是他逼你喝的嗎?江謹昀是不是......欺負你了?昨天下午我就覺得他很不對勁。”
她低着頭,有些痛苦地搖搖頭,昨天那段難堪的畫面依然在她腦海裡徘徊。
“難不成是你自己喝的?”
夏槐微微颔首,難為情地笑了笑,“不怪他,是我自己要喝的。”
“為什麼啊?你不要命了?”
秦臻有些生氣地質問夏槐,她不相信一向理智的夏槐會做出如此愚蠢的事情來。
“他......”夏槐心中苦澀地解釋,“他其實一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家教老師的這個名額也是他一手安排好的。他還恨我,至于怎麼報複我,他可能還沒想好。昨天我為了想快點跟他劃清界限,又想他能早點解氣,于是我一口氣喝了半瓶紅酒......”
夏槐以為的結果,是江謹昀會把她丢到門外,讓她自生自滅。沒想到,還麻煩他把自己送到了醫院。
她記得自己徹底沒有意識的時候是在他的車上,她影影綽綽聽到了江謹昀正在焦急地打電話求救。
那一刻,她好像出現了幻覺,又一次看到了兒時那個處處維護着她的夏彥。
她擰成眉頭看着夏槐道出苦楚,心裡很不是滋味。秦臻想再次诘問她對自己生命的藐視,但又如鲠在喉,盡數又咽了下去。
從小學二年級開始,她和夏槐就朝夕相處,看到他們家裡在幾年裡出現了各種各樣的變故,特别是十年前的那場劫,都沒有壓垮她,她依然比任何人都樂觀地面對後面的風霜雪雨。
用喝酒的方式來折磨自己,也是她逼不得已用來解脫這麼多年心結的辦法了。
“那他應該消氣了吧?好歹也是豪門裡的公子,為什麼也這麼無情無義?你好歹精心照顧了他五年,也救他于水火,為什麼因為血緣關系的關系把你定義于施暴者,你明明是受害者!”
“恨就恨吧,畢竟當了她五年的姐姐,我也知道他那幾年來他地獄般的處境,換誰都會痛恨,甚至我都萌生了夏國志出獄後,跟他同歸于盡的想法。我就希望經曆此事,後面他能放過我。”
也能放過他自己。
再有更多理不清的糾纏,隻會勾出更多不堪的回憶,隻會讓彼此都越來越痛苦。
秦臻撫了撫她的消瘦的臉龐,眼眶微紅,替她惋惜,也替她不公。
落日重返,天漸漸暗淡,醫院的走廊也慢慢安靜下來。
這個時候,秦臻的一個同學打來了電話,說晚上八點有個很重要的會議,一定不能缺席。
“去吧,我真的沒事,如果你還擔心我等會就喊韓婉過來。”夏槐也隻能拿出室友撒了個謊,隻為了讓她放心。
“那你現在給她打電話,你打了我才能安心離開。”
正當夏槐考慮要不要打這個電話的時候,一個熟悉的男聲出現在病房門口:
“秦小姐,我來照顧夏槐,你放心走吧。”
江謹昀穿着一身高領直挺的駝色風衣,拎着一隻飯盒和一個袋子,徑直朝裡面走來,話語間也充滿了不客氣,搞得他是主人,秦臻變成客人了一樣。
被提到名字的秦臻定定地看着他,差點沒有反應過來。看到江謹昀的那一刻,她仿佛感覺到時間都靜止了。
“江.....江謹昀?”秦臻磕磕巴巴地叫出他的名字,整個身體都繃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