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裡她終于上了心心念念的小學,阿婆拎着書包親自送她來到學校。下午放學的時候阿婆早早站在門口等着她,懷裡還揣着她最喜歡吃的鮮花餅。
回家的路上,耳邊突然傳來一陣刺耳又嘈雜的聲音,眼前所有的景象慢慢變得模糊。
她慢慢從床上醒來,昏迷前的記憶又一次灌進她的腦海裡。她睜開了沉重的,剛剛所有美好的畫面不過是一場可望而不可即的美夢。
她臉色蒼白如紙,雙眼又空洞無神地盯着天花闆,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心中隻剩下數不清的絕望與崩潰。
“我在這裡很認真地告訴你,遺棄孩子是犯法的!葬禮過後,你必須把孩子帶回去好好養育!不然我就去警察局告你去!”
夢裡嘈雜的聲音又再一次響起,夏招娣聽出來是村長的聲音。
她緩緩撇過頭,朝着聲音的方向探去。
她看到了兩個很是熟悉卻感到陌生的親人,是她的親生父母,整整三年都沒有見到過的人。
阿婆從前告訴她,爹娘是因為有急事實在無法抽身回來,他們肯定是很愛她的。有時候,阿婆從外面回來的時候會帶一些鮮豔的衣服或者一些她愛吃的糕點,說是父母親自寄過來給她吃的。
總角之年,總是天真與爛漫的,她相信了阿婆的話,經常盯着他們的舊照片日日夜夜想着一家團圓。
村裡有個碎嘴子,經常在路邊逮小孩吓唬,那次就逮着了夏招娣,帶着戲谑揶揄的口吻告訴她,說她的父母早就抛下她,偷偷在外面生小弟弟了。還恫吓她說阿婆活的不長了,阿婆沒了之後,她的爹媽就會過來把她發賣給人家做小媳婦。
七歲的夏招娣吓個不停,回來哭了一個晚上,阿婆抱着哄着安慰了好一會,她才慢慢從驚吓中緩和過來。
第二天她就發起了高燒,身體不停地抽搐,吓得阿婆穿着單薄的衣服在大冬天一路跑到十公裡外去請赤腳醫生。
後面幾天,聽說那個喜歡在路上的碎嘴子不知道怎麼回事,晚上走路的時候摔進了溝裡,腿也折了,躺在床上好幾個月都不能動彈。
所以,爸媽過來真的是要把她賣掉嗎?
她絕望地盯着天花闆,汪汪眼淚又從眼角滑落,順着淚痕滴進發絲裡。
“阿婆,可不可以再來夢裡,我想看看你......”她親親呢喃着。
她嘴角微微上揚,慢慢閉上雙眸,又一次昏死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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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一直放着哀樂,夏國志和齊雅姿穿着孝服,招呼着前來吊唁的親戚朋友。
齊雅姿一直捶着胳膊和肩膀,她已經很不耐煩了。
她撇了撇嘴,瞪了一眼旁邊的夏國志,用胳膊肘了一下他,小聲抱怨道:“不是,你媽沒了直接燒了埋了就是,幾年沒管她,現在倒是裝孝順了,搞這麼隆重,花這麼多錢,你還有一個兒子還要養你不知道?”
他也僞善且無奈地回:“沒辦法,還是要裝一裝做做樣子,如果讓外人知道我是個不忠不孝的人,别人怎麼想我,而且我媽的存折放的地方隻有我二姨知道,我得想法子讓她告訴我。”
齊雅姿眼前一亮,聲音還提高八度:“存折,我怎麼不知道?裡面有多少錢?”
“那是我爸當年工廠出事故的補助金和她的嫁妝錢,幾萬塊吧。”
她搓了搓手,兩眼簡直放光,嘴裡不停念叨着:“數目不小啊,不小啊......”
過來祭奠的人越來越多,齊雅姿左觀右望了一下,看到夏彥正蹲在角落裡發着呆。
“兒子過來。”她向夏彥招了招手。
夏彥沉着臉,猶猶豫豫地站起來,走過去。
齊雅姿蹲下來,抱着他,一邊假裝幫他理衣服和撣灰塵一邊在他耳邊悄悄地說:“小彥啊,給你交代的個事,你幫我媽去裡屋翻翻,有沒有錢啊存折之類的,哦還有一個手镯,幫我找找在不在裡面。”
“媽。”他害怕地聲音都有點顫抖,怯聲懇求着,“可不可以不要......”
“什麼不要!”她有點生氣,“這是你爸家,也就是你的家,什麼東西都是你的,你怕啥,而且你是小孩子,亂翻東西别人看到了又不會說什麼。快去!找不到回去不給你吃飯!”
夏彥吓得一哆嗦,被母親威逼着畏畏縮縮地朝着裡屋走去。
他小心翼翼地打開門,緊張地朝着裡面探去,床上正躺着一個人,聽大人說這個是她素未謀面的姐姐。
他不敢多想,隻知道如果不聽母親的話,他會被打得很慘,還會三天不讓他吃飯。
夏彥輕手蹑腳地走進去,慢慢走到櫥櫃前,先拉開第一層,并沒有什麼發現。他又屏着呼吸拉開第二層。此時的他,但願一無所獲,能在母親的眼皮子底子中能有個交代就好。
可現實偏偏不如他所願,真的有一個碧色的镯子放在抽屜的最裡面,他并不激動反而有些失望和心悸。
他将手伸向抽屜,又頓在半空,一時間他又躊躇了。
父母把他打得皮開肉綻的噩夢般的情形又一次重現在他面前,他害怕這樣的日子了。
于是,他還是把這個镯子拿了出來。
這樣就好了吧,不會被挨罵了吧,他默默松了一口氣,轉身就要走。
“别碰我東西!”
那個躺在床上的姐姐不知道什麼已經醒過來,瞪着那雙紅潤的眼睛直朝他撲過來,掐着他的脖子,直接把他摁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