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視線忽然模糊,郜白不太适應地眨了眨眼,裴辦似乎是靠近了些,原本清晰硬朗的臉一下子看不真切,郜白下意識伸出手,像是想找準他們之間的距離,掌心貼在了裴辦的側臉上。
“不太清楚。”郜白的手指動了動,摸到了一塊凸起,應該是眼尾下方的顴骨,他很輕地摁了摁,然後順着骨頭一寸寸摸過去,一直移到眼睛下方。
裴辦捏着郜白眼鏡手指忽一下用力,在指節處掐出了泛白的痕迹,左手握着郜白的手腕拽下自己的臉龐,心跳得格外慌,“瞎摸什麼,手髒不髒?”
郜白沒說話,隻是伸出另一隻手,“眼鏡還我。”
裴辦松開他手腕,把眼鏡放他手上,郜白單手戴上眼鏡,趁裴辦不注意,把剛被松開的手背到身後,指尖撚了撚。
“我離你最多二十厘米都看不清,”裴辦扯着領口扇了扇風,覺得沒開空調的行政大廳比他想得還要熱,“你怎麼看清視力表?”
郜白無意識地盯着裴辦的領口,聽到他問話才回過神:“什麼?”
“我說,”裴辦湊近到他臉前,“你連我都看不清,要怎麼看清那棍指在視力表的哪裡?光是重影就夠你分不清了。”
郜白眨了眨眼,裴辦覺得哪裡不太對勁,他還沒想明白,郜白就推着自己肩膀轉了半圈,然後整個人趴在自己後背,悶聲道:“往前走,你面前的人都過去了。”
“松開!”裴辦說,“真的很熱,别靠我身上——”
他話還沒說完,郜白就直起身離他遠了點,似乎是一早就在等着他這句話。
裴辦愣住了,剛想問就被前面的醫生打斷,讓他上前檢查。
接下來一路裴辦頻頻轉頭,郜白這家夥竟然全程沒貼沒靠,雖然跟在自己身後,但都保持了一層距離。
雖然這距離也沒多大就是了......
但居然保持距離了!?
“喂,你——”裴辦測完最後一項,把表交給了班長,正想叫住郜白,郜白停都沒停一下,走去了抽血的隊伍,“你回去吧,我還剩一項,拜。”
裴辦迷茫地走出行政大廳,為什麼啊?
郜白怎麼突然就這樣了?
因為自己嫌熱不讓他靠,所以他不高興了?
裴辦煩惱地抓抓頭發,他其實并不太抗拒勾肩搭背。
但是、但是......
他畢竟喜歡的是男生,就算郜白不是他喜歡的類型,這麼一直靠來靠來的,他也頂不住啊。
郜白摁着棉球走下行政大廳,歎了口氣。
還是大意了。
誠然,他覺得逗逗裴辦真的很有意思,但不能把自己也賠進去啊。
剛才裴辦摘了他眼鏡那一下,他差點就壓不住了。
換誰來在那個突然模糊的視野裡,隻有眼前人是認識的、摸得到的,再猛一下看清那張帥臉,也頂不住啊。
心髒驟停再驟跳,郜白不高興地踢了顆路上的石子,這以後還怎麼去勾搭裴辦。
“......我現在信你視力是5.0了,”一道幽幽的聲音響起在烏黑的小樹林裡,郜白吓得往後蹦了一下,裴辦揉着被打到骨頭的小腿走出來,瞪他,“這麼黑你都能踢中我......故意的吧?”
郜白捂着胸口,驚魂不定,“你怎麼在這裡?我還故意......我要是故意的,你還能隻被踢顆石子?蹲這幹嘛?埋伏我啊?”
裴辦思考了一下,勾着郜白繞了條燈壞了的路,郜白驚疑不定:“你幹嘛?不會要做了我吧?”
“被害妄想症啊,誰TM要做你啊,”裴辦嫌棄地說,表情不太自在地看了圈周圍,确定沒有人後,才鬼鬼祟祟地低着腦袋道,“我跟你說個事,你别跟别人說啊。”
郜白配合地壓低了聲音:“真要做了我?這是給我機會留遺言嗎?”
裴辦忍無可忍地掐上郜白的後頸,“我說正事呢!你别給我搞不正經的!”
“好好好,正事正事,你說我聽着。”郜白立刻告饒,和裴辦一塊蹲在小樹林裡。
“我其實,其實,”裴辦吞吞吐吐,最後閉上眼睛一咬牙,飄着氣聲說,“是個同......就,喜歡男的......”
然後他再一咬牙,睜開眼睛,努力讓這事顯得比較自然,“所以你别老勾搭我,又摟又靠的......不合适。”
郜白沉默了,沉默到裴辦心底漸漸沉了下去。
他盯着自己擋住月光投下來的一片陰影,心裡咂吧咂吧咽下苦澀,至少能在一開始說清楚也挺好的。
省得越拖麻煩越多。
郜白擡眼瞄了他一眼,又很快低下頭,左手搭在耳後,不知道在想什麼。
直到裴辦腳都蹲麻了,郜白才歎了一口氣,“就這?”
裴辦:“......什麼叫‘就這’你給我解釋清楚。”
郜白摸了摸鼻子,往旁邊挪了一步,像是終于下定決心,小聲說:“如果說......我知道你是gay呢?”
裴辦:“......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