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棒,真不得了。”他發出不明所以的贊歎:“閃瞎眼的命格,你這家夥,将來可是大人物啊。”
祝青燃:“……?”
他一挑眉頭,還挺禮貌:“……過獎。”
朱雀推了推墨鏡:“隻可惜……唉。算了,你來吧。”
又看向遲星文,沉吟片刻:“……你也來吧。”
于是最終踏入碑林的,便是他們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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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昭昭不是第一次進碑林迷境了。
但從正門而非廊道進入,這還是頭一次。對四下多少有些好奇,稍有警惕地四下張望。另外三人倒是都很自在,祝青燃二人不必說,這幾天混熟了。
便對陸昭昭道:“外圍還好,不參悟碑文,就不會觸發幻境;不破壞石碑,就不會引來守衛……除非深入了,才可能遇到守衛反擊,如果對付不了,及時撤出就行。”
“你們倒是把這邊當格鬥場使了。”朱雀道:“不過也确實出了點毛病……啧,本來不該出這些狀況的。”
他推着輪椅,在最前頭帶路,随意地揮了揮手:“跟上。不需要拔劍,沒意外的話,這趟都用不着打架。”
“沒意外的話?”
“廢話。真當我無所不知啊??”
朱雀沒好氣,扭頭瞪了陸昭昭一眼:“尤其是你……跟緊我,燈拿好了,不讓你動的東西别動……你們兩個也是!”
祝青燃問陸昭昭:“這人一直這個脾氣?”
朱雀:“你的悄悄話有點太大聲了!”
他的脾氣又有點壞了,也不知是不是剛才的檸檬水甜度不足,又或者身體又不舒服了。這導緻很長一段時間都是靜默,四人在若隐若現的迷霧裡穿行。
在陸昭昭看來,碑林迷境之中,幽靜而肅穆。蜿蜒的石路,高大的石碑,靜默的竹林。單論風景,可說十分秀麗,然而流淌在其中的某種東西,也是令人不由沉默、乃至放輕了腳步的原因。
一種很厚重、很嚴肅的氣息流淌着,如同被時光凝結的琥珀,将此地永遠鎖定在了某個時刻。
“離我那麼遠幹嘛?我會吃了你?”朱雀忽然說,拍了拍輪椅的扶手:“過來,燈打高一點。”
陸昭昭順從地過去,但順手揉了把他的頭發。在鴉大爺瞪大的眼睛裡舉高供燈,看那溫暖、明亮的光芒,似乎驅逐了迷霧。
“沒有遇到守衛。”
遲星文顯得有點不适應似的:“……已經開始深入了。這條路我沒走過。”
他還是很警惕。朱雀嗤笑一聲:“說了不會打架就是不會打架……噢,對了,可以看石碑了。”
他對陸昭昭道:“想看就看黑色的,随便看,但不要看别的。”
此處石碑林立,說不好奇上邊的内容是假的。可陸昭昭之前一直不敢細看,就是怕觸發什麼東西;聞言才一瞥,去觀察一方逐漸靠近的黑色石碑。
霧氣缭繞,文字模糊,她問了朱雀後,用靈識去看,不認識的文字卻在腦海倒映出可理解的信息:
【……察太行王屋,阻南北靈脈,木炁淤塞,緻百草俱枯,金煞縱橫,使生靈塗炭……愚公率族鑿‘通脈井’千丈,設五行調和之陣……子子孫孫,以锸為刃,以血為引,終使土金歸位,木水相生,造福千秋……】
【……今立碑以銘,既彰其功,亦勵後人……立碑者:誇娥一族,時間:古仙曆4000年。】
标題為——
《愚公家族功德碑記》。
“愚公移山?!”
陸昭昭瞪大了眼睛,立在原地動彈不得,半晌才深呼吸一口氣,快步追上,餘光注意到祝青燃兩人也同樣的驚訝……“你們之前也沒見過這個?”
二人搖頭。朱雀道:“都說出問題了……這些紀念碑才是這裡的核心,本該所有人一進來就能看到的。”
他倒是一絲驚訝也無,一副早就知道似的樣子,推着輪椅庫庫往前。祝青燃二人也就驚訝了一下下,陸昭昭悲哀地發現自己可能是那個最消化不良的……
但這也不怪她!雖然之前就猜到了上古時代可能是個很發達的文明,但也确實沒想過現實中聽過的寓言故事還能擱這兒“童話新編”……
她又去看其他的黑色石碑。
【張衡及其團隊功德碑記……制‘候風地動儀’……繪《靈脈應力分布圖》……道佛曆5000年。】
【李冰功德碑記……靈脈清淤,石犀鎮水……古仙曆24900年。】
【徐霞客功德碑記……踏遍靈境,筆載玄微……星海曆1641年。】
陸昭昭:“???”
她大為震撼,同時注意到這些碑文的時間混亂,明擺着不同年代卻都擺在了較近的位置,不知這是否也是朱雀所說“出問題”的原因?
不過随着慢慢深入,她發現石碑并非全然混亂,而是還保有着某種規律。雖然不完全準确,但似乎越向深處走,立碑的時間越早,而越向外圍,則越晚。
四下觀察,靈識展開,排除一些混亂的排列,她大緻能搞明白——
“好像,最晚的是星海曆。”少女喃喃自語:“最晚看到星海曆2000年的記載……往前是道佛曆,至少有55萬年……每個年代都是分開計算的啊。”
至于每個紀元到底有多少年,這似乎看不太出來。畢竟此處隻有記載功德的碑文……還未必完整。但這已經讓陸昭昭大感有趣,一邊走一邊看,整個人升華成宇宙昭昭頭。
【神農氏後裔……成功培育上古失落靈植……】
【媽祖學派……成立靈海救援隊……】
【靈能礦難警世碑……】
咦?原來不隻有功德碑的??
陸昭昭看得入迷,完全懂了朱雀此前說“碑林記載功過”……非常寫實!但她同時也注意到……
“奇怪,好多碑文,是空的??”
有時一整面黑色石碑,上邊居然什麼也沒有,很突兀地立在那裡。而這樣的石碑不止一個。很難不叫人覺得奇怪,而朱雀道:
“和壁畫一樣。”
“壁畫……”
陸昭昭反應過來:那些消失的佛像?!道佛曆……道佛曆,确實,她一路隻見到道系的功過碑,佛呢?!
“……就連佛的功過,都被抹去了嗎?!”
她不可置信:“為什麼?!但是……可是……佛經還在啊!”
如果這是一種“删除”,那這種删除顯然不徹底……而到底是為什麼,隻有關于“佛”的内容會遭此橫禍?陸昭昭百思不得其解,而朱雀忽地歎了口氣。
“……其實還在的。”他輕聲說:“隻是我們看不到罷了。”
“哎……”
“知道太多對你沒好處。”朱雀道:“走吧。我們還要往更深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