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浮島都沉了。”朱雀道：“這倆原本的确不是一個地方，隻是有交集。蓮華聖境原本可是貫穿整個白玉京上下三重的大區域……你就沒好奇過，下重天的問道金蓮是哪兒來的嗎？”

陸昭昭肅然：“……問道金蓮屬于蓮華聖境？”

“嗯哼。可惜蓮華聖境這條通天路塌了，上重天的直接被壓到下頭，中重天和下重天的路也斷了。”朱雀打個呵欠：“不然——哈啊……我費這老勁……”

孟錦迎問：“你怎麼知道這麼多？？”

“首先，”朱雀豎起一根食指：“我不傻。”

“……哈？”

“嫏嬛書閣，萬象閣，有《白玉京全境通考》。”

朱雀淡淡道：“與現狀印照一下，得出結論，不會差太多。”

似乎說得過去。但陸昭昭注意到他狡黠地避過了重要的環節——并未對自己為何要做這一連串事情給出說法，也并未解釋，在看到《白玉京全境通考》之前，他就已經曉得白玉京的結構了。

顯然，不想對此多說，糊弄一下算過。孟錦迎也能聽出來，扯扯嘴角，不自讨沒趣。仔細地觀察四周——

他們如今已乘墨舟，進入蓮華聖境。

所謂的“蓮華聖境”，實則是中重天中的又一重空間了。入口與浮島群相連，雲霧缭繞，青蓮盛開，一條虛空之路，十分醒目。進入其中，并無困難，與穿越結界同樣，輕輕地在空氣裡浮起漣漪，雲霧之間，景象便大有不同。

靈氣濃度，竟還能更充沛；天上更是墜下，層層光雨。飄渺之間，隐有佛歌吟唱，蓮台于空中錯落懸浮，遠觀端得是一副壯麗奇景。

蓮台重重，上不見頂，下不見底，銀白色的飛瀑同樣層層疊疊、彎折流淌。如果如朱雀所說，過往此地上達上重天，下達下重天，那麼這一串美麗的蓮台景觀，便毫無疑問，是從上直墜到下，一條立體的景觀池。

他們在外圍雲海中穿行。

“此地于我等佛修修行，頗有助益。”迦境道：“似有上古神佛殘留的佛性在此，但凡能參悟一絲，對我等便是莫大的好處。”

也不外乎，佛修們連書閣都不待了，也要往這兒紮……陸昭昭好奇：“這裡有沒有藏經閣？”

“這……”

“白玉京藏書處隻有嫏嬛書閣，天下藏書盡入嫏嬛，佛經在其中有自己單獨的閣，隻不過大多失落了。”朱雀搶答：“其餘地點……下重天你可以當觀光體驗，是給沒資格進中重天的小仙長見識用的；中重天嘛……就是景觀。星霧回廊是景觀，雲鏡浮島是景觀……碑林和聖境也算是，不過多少有點特殊意義。”

陸昭昭發現，這人睡一覺還是有好處的，肉眼可見心情變好了，也肯多解釋幾句了：“特殊意義？特殊功能？”

“碑林記載了功過。”朱雀淡淡道：“聖境收錄了因果。”

“咦？！”

“咦什麼咦。那種高端的東西，和我們沒關系。”朱雀沒好氣：“那些東西就算是上古時代，也不是尋常仙神能接觸的！更别說現在，我們……你把那燈給我拿好了，掉了有你好看！”

陸昭昭下意識捏緊了衆生燈：“……我拿得很好啊！”

除了休息的時候放下了……其他時間都穩穩拿着呢。拿在左手，不影響拔劍……其中的火光雖然微弱，但仍在持續燃燒。迦境倒是時常看一眼這燈，道：

“我們也見佛寺中有許多這種形制的供燈，隻是都無法點燃……施主倒是好緣法，能得來一盞未滅的燈。”

“未滅？”朱雀嗤笑：“這盞是已經滅了，她點起來的。”

迦境詫異，看向陸昭昭。少女聳聳肩，他又看朱雀。

“别問我。我也不知道。”朱雀說：“你就當神佛被她的誠心打動……啧，這東西，真不好說，就像你說的……【緣法】。”

冥冥之中，就該她得到這盞燈似的。陸昭昭卻不曉得這其中有什麼深奧的緣故……“這燈很特别？”

朱雀問：“和尚，你想不想知道這燈為什麼你們點不起來？”

“願聞其詳。”

“燈油啊。”

他懶懶道：“幾千幾萬年過去了……燈油早就燒沒了！我說的可不是尋常燈油……願力，知道吧？”

衆生願，點衆生燈。迦境恍然：“……确實并非凡物。”

他沉吟片刻：“想來，這些供燈原本便寄托衆生願力，而供于佛前。陸施主之所以能點亮這燈，許是因點燈之時，心境與燈中所願相近，又有大功德在身的緣故罷。”

陸昭昭真不知道，燈中所願會是什麼，她當時什麼都沒想來着……“那它現在燒着，不需要燈油……願力嗎？”

“要啊。不是你供着的嗎？”朱雀懶懶道：“你應該有點功德在身……夠它燒一陣子了。你選了它，它選了你，這一路會順利的。”

忽地撫掌一笑：“哈！倒是省力了！”

“？”

“下船下船！”

船隻停靠，在一處長廊。陸昭昭發現，白玉京的廊道也是貫穿兩重天各處的。自然，聖境中的廊道又有不同，靠外的一面是牆壁，繪有根本看不見盡頭的壁畫。

她仔細看去，能見到上頭似乎畫的是與佛相關的故事，如“割肉飼鷹”，但原本該有神佛的地方，均是空白；而有僧人的地方，不見面目。

餘下飛禽走獸、凡人衆生，倒是栩栩如生……經文也清晰可見，即使有殘損，也是正常的樣式，而非被不可抗力抹除。

她看向迦境，小和尚輕歎一聲。

“……四處均是如此。”他的眉目中，有些許憂慮：“……朱雀施主可知曉其中緣故？”

“知道一點。”

幾人都看過去，朱雀卻一推墨鏡：“不能說。說了會死。”

“……”

迦境念了句佛号，竟也不問了，反而朗聲道：

“不觸碰壁畫經文，在白日裡，此地并無危險……也不要用靈識觸及，恐傷心智。”

陸昭昭心下一凜，趕緊收斂靈識，注意不亂觸。幸好她之前靈識不多，還沒養成揮霍探查的習慣……朱雀卻推着輪椅前行，喊陸昭昭：“過來，拿燈照。”

他沒說原因，但之前就強調這燈隻有陸昭昭能拿，她就過去照了壁畫。注意沒有觸及，不過照了一會兒也沒見有什麼變化，唯獨朱雀看得入神，她正想問他在看什麼，就見他一伸手——

手中羽扇，直接劃上壁畫，随着輪椅高速前行一路呼嘯，足足劃了有幾十米的距離。

陸昭昭：“？？”

孟錦迎：“？”

迦境：“？！”

三人一貓迷茫地看着他，又迷茫地看向四周。片刻之後，地面忽然開始震顫……雲層劇烈翻湧，情況相當不妙。

“抓住柱子！！”

迦境隻能喊一聲，而陸昭昭幹脆把孟錦迎拽上飛虹，去看朱雀，他已經娴熟地把自己固定在輪椅上，把輪椅卡在柱子和欄杆旁……還專注地在看着什麼，忽地喝了一聲：

“跳！”

“哈？”

孟錦迎還沒反應過來，陸昭昭已經拽着她往下跳去。迦境隻比她遲了半秒，四人便一同，墜入雲海——

之下的裂隙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