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錦迎傳音問，而陸昭昭哼哼笑，回她：“很怪吧？”

我行我素到根本不管别人的……但也并非那種完全聽不進人話的霸道。就陸昭昭而言，她覺得朱雀其實挺好相處，而且，奇怪的，很可愛。

孟錦迎：“？”

她自然是完全感覺不到什麼可愛的……陸昭昭的腦回路有時真的令人無法理解。她伸手拍拍少女的腦袋，女孩彎着眼睛，沖她露出一個真正可愛的笑來。

而朱雀在哼歌。

“遂古之初，誰傳道之？

上下未形，何由考之？”

随意的哼唱，聲音并不大，也不專業，卻也挺好聽。陸昭昭之前就覺得他聲線很好聽了，如今一聽果然如此。當然，她的朋友們聲音都還挺好聽的，但嗓音隻是初一聽就叫人覺得格外悅耳的，陸昭昭認為隻有：玉憐香、亭曈、巫岐能算得上。

他們也是她的友人裡最會唱歌的。而今或許要再加上一個朱雀。能聽得出，他連業餘愛好者都算不上，但即使是很随意的哼唱，聲線也很有韻味：

“冥昭瞢闇，誰能極之？

馮翼惟象，何以識之？”

小舟在歌聲裡，穿越星海。遠方浮現巡夜星官的巨大虛影，今日的星官，牛首，人身，手持巨斧，看其特征與出現的方位，應是屬玄武七宿的牛金牛。

隻是出現，龐大的氣息就泰山一樣壓下。但小舟悠悠地前行，沿着一條十分古怪的軌迹飄蕩，星官竟未分出半縷目光來，如同無視一枚渺小的塵埃。

先前見他們敢晚上起舟，還有勇士也選擇試試，結果試試就逝世……若非逃得及時，也是個傳送出去的下場，傳出去的是人還是肉醬且不好說，牛金牛的巨斧簡直兇悍得要命。那爆炸性的力量，連星鬥也為之震顫，若非祂們的攻擊似乎不會傷及白玉京原本的建築，陸昭昭毫不懷疑那一斧頭下去，千硯航道得被劈成“碎硯之地”。

所幸，随着他們方位越走越偏，就沒有後續跟風的大聰明出現了，一路平安。這自然要歸功于朱雀，哪怕沒看出他到底是如何做到的，連孟錦迎也不由露出驚疑不定的神色。

連陸昭昭也不由看了看他。少男一擡眼：“怎麼？想誇我？那來吧。”

陸昭昭撲哧笑了，卻問：“對身體沒負擔吧？”

“一時半會兒死不了。”他說，頓了頓：“真的不誇我一句？”

陸昭昭更想笑了，托着臉：“誇你什麼好呢？英俊潇灑，蓋世無雙，料事如神？”

朱雀惬意地搖晃着羽扇：“多來幾句。”

“偏偏我公子，機巧忽若神？”

“再來再來！”

一唱一和的，倒是很默契。孟錦迎木然看着這一幕：……這是在幹嘛？？

幼稚得不得了……偏生這倆人玩得還挺高興！真無語……兩個人加起來，年紀有沒有六歲？

她幹脆移開目光，警戒四周，也看看風景。忽略危險的話，白玉京的風景是真的極其美麗，星海浩瀚，不似人間之景。

這段行程不短。

墨舟的速度是很快的，然而朱雀行走的路線很奇詭，大約是為了躲星官，他不少繞路，行程也就加長了許多。前半夜時，還有心情跟陸昭昭講些俏皮話；後半夜就肉眼可見地嚴肅，陸昭昭不敢打擾他，保持了很長時間的沉默。

也盤坐調息，以打坐暫且代替睡眠，恢複一下精神狀态，以免之後又有戰鬥或活動。再看看船隻漂泊的方向，陸昭昭大約知道目的地了。

西北浮島，蓮華聖境。

佛修們去的區域，占據了中重天很大的一塊位置，甚至比書閣占據的面積還要大，不過書閣有不少區域損壞了，完整的狀态應該也不會小。

陸昭昭不知道，朱雀要帶她去浮島群做什麼，倒是感慨了一下：跟着他，她估計能把白玉京現存地點跑一遍？下重天，中重天，還有那據說是終點的上重天……

“一共，就三重耶。”她忽然發現了盲點：“不是說九重天嗎？？”

孟錦迎深呼吸一口氣：“……誰告訴你九重天，隻有九重？？”

九為極數，所以有些時候，它反而能夠代表“無盡”、“無極”。用于九重天時，指的并非其有九重，而是指其層層疊疊，無窮無盡，其不知有多少重也……無關現實，但至少在《尋仙錄》的設定裡，九重天便是一個“天外有天，層層嵌套”，無法細數具體層級的複合空間。

可以說白玉京，隻是位于九重天之内的某個地點/設施，其内在自含上中下三層罷了；就像市立公共圖書館，分上中下三層一樣簡單明了……

陸昭昭換算了一下，懂了：“咦，那這麼說瑤池、昆侖，理論上也在九重天内？”

孟錦迎猛歎氣：“你到底怎麼學的……昆侖山是地上天柱，能連接九重天，但不屬于後者。”

陸昭昭“哦”了一聲：“怪不得，在瑤池沒見空間分層呢。”

她其實對這些古代神話，是很感興趣的；奈何現實中的種花古典神話，由于曆朝曆代的演變，加上各種小說演義，以及宗教演化……不乏互相矛盾之處。陸昭昭并非這方面的學者，隻是粗淺地了解，也并不清楚，《尋仙錄》到底都采用了哪些版本……

比如，鳳凰就雜揉了不死鳥的涅槃，而牛郎織女的傳說完全被改編本地化了。現實中的知名詩詞，這裡雖然大多也有，但出處、典故、作者，都多有不同；一個非常明顯的例子，便是那位《青蓮鑄劍術》的作者，劍仙青蓮……

他也号稱“酒劍仙”、“文劍仙”，沒錯，其本名正是李太白……

現實中的信息駁雜，加上遊戲裡的魔改設定，陸昭昭能記清才怪……她深呼吸一口氣：“……上古時代，真神奇啊。”

一個極為鼎盛的文明，在她腦海中展開了……地面之上，不周擎天，昆侖聳立，建木貫穿三界；鳳凰高飛入雲阙，直達九天之上；青龍潛遊至海底，直入九幽之下。

上有天庭，下有地府，天地人三界共生，六道四時輪回不息。金烏起，常羲落……陸昭昭甚至懂了，為何是金烏來做這個太陽——

如果那個文明，到了可以随意捕捉恒星做能源的地步，或許太陽這個星體也已因某種原因被俘獲，甚至可能是這個文明嘗試捕獲的第一顆恒星，才使得十隻金烏，不得不在一段時期内成為“人造太陽”，為星球提供光照。

……話說回來，現在頭頂上那個“太陽”，真的還是原裝貨嗎？？

不過，若是不去想那些深入的内容，那些大恐怖，那個時代，還真是奇幻……甚至令人有些向往，有些想親眼看看，那究竟是一個多麼詭奇的時代……

“……唉。”

忽地聽到很輕一聲歎息，輕得讓人無法确定是不是幻覺。少女看去，少男推了下墨鏡。

“都再休息會兒吧。”他說：“過會兒就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