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舟搖搖晃晃。未見星官，這大約是個白天。在中重天，白天黑夜，實在難以分辨，時間好像都在此不具備意義了……尤其書閣之内，似乎有些神異，這幾日陸昭昭甚至不覺得困，靈識耗盡，才休息一會兒。

星髓很管用，一壺茶沏了幾道，都還有恢複效果，省了不少事。不過再節省，此前也已用光了，朱雀拉她出來也好，陸昭昭想着，如果可以，就再去整一點，她已經抓辰輝螢抓出心得，此次必定撈到更多！

似乎如她所願的，小舟越過千硯航道，往碑林方向去了。陸昭昭見到一條廊道從書閣處蜿蜒地延申到浮島、碑林……感覺像是連接中重天各處的步道，不過依稀可見不同區域，似乎用了不同的建材。

諸如書閣附近，更接近白玉；浮島附近，則明顯繪有彩繪；千硯航道附近是斷的，一長段都空空如也；但接近碑林，又變成幾乎透明的、水晶的質感。

讓她又想起下重天那坍塌、扭曲的長廊……或許在全盛時期，這條長廊也是能夠溝通上下的吧，那時往來各層，一定不隻有墨舟這一種方式。

“下重天，中重天……”

她念叨着：“莫非，還有上重天嗎？？”

“有哦。”朱雀道：“那是我們的目的地——最終的。現在還上不去。”

“咦？！”

她很好奇，但朱雀顯然不打算多說。她看他一眼，托着臉。

“雖然我知道天機不可洩露……不過如果可以，還是希望你能盡可能多解釋幾句。”她說：“你這樣讓我很難辦……跟朋友解釋都不知道怎麼說。”

天知道，她花了多少功夫，才讓孟錦迎等人同意她和朱雀單獨出來！！

朱雀“哈”了一聲：“你是出門需要跟家長報備的小孩子嗎？？”

陸昭昭回道：“那你是沒長嘴的悶葫蘆嗎？？”

二人對視一眼，沉默須臾，忽地都笑了。少女眉眼彎彎的，在這星海裡，真是道好風景，朱雀盯着看了一會兒，伸個懶腰。

“你這人對我脾氣。”他說：“早知如此，幾年前的北海會武我就該去。”

“那我們就能早點認識了？”陸昭昭眨眨眼：“你為什麼沒去來着？年齡應該符合的吧？”

朱雀是方之茂的發小，年齡自然相差無幾，無論如何，都該是符合條件的呀？

“我輕易不出門。”朱雀道：“而且前幾年……嘛，不提也罷。”

他推了推墨鏡，不打算說了。過了好一會兒，才問：“……你……去過不少地方吧？”

“嗯？還算不少吧……”

“是什麼感覺？”

“出去玩的感覺嗎？”

陸昭昭想了想，自己過去的經曆……哇，仔細一想，實在是精彩跌宕：“有些時候挺雞飛狗跳的……但大多時候都很開心！能見到不同的風景，不同的風土人情，遇見不同的人和事……雖然也有難過的時候啦……”

并不都是順心如意的，卻也都化作了難得的經曆，成為了“她”的一部分。現在想一想，唏噓又溫暖，而且又有些蠢蠢欲動：“總之……挺好的！之後也會考慮再和朋友們一起出去玩……你要不要一起來？”

她向朱雀發出邀請。但少男抿着嘴唇，半晌不說話，說不清是猶豫還是什麼，過了一會兒才輕聲說：“……我就不去了。”

沒等陸昭昭反應，他拍了下輪椅：“到了。”

她擡頭看，小舟已泊到水晶長廊的附近，逐漸靠近斷裂處。看向朱雀，他抱着娃娃，做了個“請”的手勢；陸昭昭踏空一步跳到斷裂處，持劍警惕的同時，蛋黃酥已迅速彈躍一圈回來，确定了四下的安全。

她回頭，看向朱雀；他卻并無要移動的意思，隻是打了個呵欠。

“你就從這裡往前走……這邊沒有岔路，走就是了。”他說：“直接進碑林迷境……能走多深走多深。等你出來……嗯，差不多，就該去下一個地方了。”

陸昭昭盯着他，直到他露出“你為什麼還不走”的表情：“……你沒有什麼别的要說的了？”

朱雀遲疑地舉起一隻手：

“一路順風？”

陸昭昭扭頭就走。

實話說，她挺不爽的。被人這麼安排着走，卻對其中緣由一無所知……仿佛被當作提線木偶一般。最讨厭謎語人——而比謎語人更讨厭的，則是什麼都不說的人！

雖然她清楚，朱雀大抵不會害她……總之，此時此刻，少女心中下了個決定：

【等我回來，要揉亂他的頭發！！！】

他不仁，就休怪她不義——作為朋友，她很願意幫他的忙沒錯，但出于心中這份不爽，她決定收取報酬——

自然，想法歸想法，她還算很警惕的。靈識探出，增強對四下的感知，金丹期的靈識雖然比起築基期沒有增加多少，但粗淺的外放探查已經足夠。所幸朱雀沒有坑她的意思，四下竟是相當安全的。

非但如此，甚至可說是一處寶地。白玉京内的靈氣濃度比之外界，本就濃郁許多，經測試，下重天建築區的靈氣濃度達到了外界平均值的三倍以上；中重天則更是明顯，但那都還不及走在這水晶長廊之中，靈氣幾乎順着呼吸往身體裡遊的感覺，令人震撼。

【靈氣濃度是外界的多少？十倍？二十倍？？】

修仙界靈氣逐漸衰微，少部分靈力貧瘠之地都快趕上凡人界了，但平均而言，靈氣還完全足夠修士們正常行動生活；而各大宗門均建立在大型靈脈之上，情況又好上許多，再加以大型聚靈陣的功效，靈氣雖比不上下重天，總體來說也很充裕。

似陸昭昭這種小螃蟹生活之處，無論梅峰還是竹峰，本就靈氣充裕，再設以小型聚靈陣，肯砸靈石的情況下，在短時間内聚集起足以媲美中重天的靈氣并不困難。然而那也是肯砸靈石的情況下……

也就不外乎，她遠遠看到，有不少修士散在長廊中，打坐修行。這裡着實是難得的修行寶地，聽易禾道此地靈氣中蘊含文氣，或許其中還有莫大的好處也說不定，否則縱使靈氣充裕，也不至于吸引這麼多人，舍得放棄書閣那樣的機遇，在此專心修行。

她一路行去，沒有貿然打擾修行的道友們，直到看到一名眼熟的天衍宗修士，才輕聲答話：

“陳道友？”

對方睜開雙目，面上本來帶了點被人打擾的不悅；待注意到搭話者是誰，才面色一變，和顔悅色地拱手：“陸師叔！呃……您有什麼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