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若點頭。

“不過你說……連六子都有機會，要是我去跟陸姑娘毛遂自薦一下……她會願意也給我一個機會嗎？”

宇文若：“？”

而茶涼已經沖去陸昭昭面前了——

“我不行嗎？”

明明跟邵六良打架時，嫉妒得恨不得從對方身上咬塊肉下來；到了少女面前，少男卻隻露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連聲音都打顫：“昭昭……也給我一個機會……不行嗎？”

陸昭昭：“唔……”

一個接一個的……怎麼回事？可茶涼一副可憐兮兮、臉上還帶着淤青的模樣，她吓了一跳，先給他處理了一下淤傷，才道：

“可以啊。”

“……真的嗎？”

“如果你是說，順其自然的那種的話……”

陸昭昭也不讨厭茶涼啦。而且有時，覺得他也很可愛……“小涼也喜歡我嗎？”

有點明知故問，而他眼睛眨也不眨地專注望她，很輕地“嗯”了一聲。

“我……我心悅昭昭，已經很久、很久了。”

他的語氣簡直像在做夢，陸昭昭有點心軟，又莫名不好意思，挽了挽鬓發。

“那……那你以後也可以約我。”她說：“如果我覺得和你在一起開心，那我們就繼續……不過我要等元嬰期之後才正式考慮戀愛事宜，這樣可以嗎？”

茶涼用一種幾乎害怕她反悔式的速度用力點頭：“嗯！！”

那之後倒也約了幾次，陸昭昭是覺得，他挺可愛的。似乎總是有些小心翼翼……第一次約會後，還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問她“今天過得開不開心”……太可愛了，陸昭昭沒忍住故意沉默了好一會兒，才笑着跟他說：

“下次，再約我出來玩哦。”

——那一瞬間，他的表情，也是格外可愛的。

兩年下來，陸昭昭覺得自己最大的變化，便是對感情越發坦誠了。也終于明白一些，愛情的意義。雖然還不是完全明白……不過所謂戀人，本就該是一種，應該讓彼此感到愉快的存在吧。是和他在一起時開心，期待今後也能和他在一起。

她就慢慢的懂了——

“我要找一個我最愛，也最愛我的人。”她對何櫻敏說：“找一個最能讓我開心，我也能讓他最開心的人！”

“這就對了。”何櫻敏道：“不過我覺得，找讓你開心的就夠了。而且，一個不夠的話，多幾個也行。”

陸昭昭：“……雖然我也知道自己很花心啦……”

但直到現在，她其實還是想選一個出來的！隻是還選不出……唔，嗯，反正還不着急……

交給元嬰期的自己苦惱好了！

……然後就到了二十三歲的夏天。

六月，人在杏林谷。每年六月到杏林谷度假赴約，不知何時成了不成文的習俗。陸昭昭在杏林谷待得多了，俨然混成自己人，路上偶遇帶着新弟子入門的杏林谷弟子，對方還會笑呵呵給她塞點新煉的丹藥，并給師弟妹們介紹：

“這就是天下第一美人陸離，來，叫師姐！”

“陸離師姐好！！”

……總之，主打一個樂不思蜀，陸昭昭差點忘記自己是天衍宗弟子。

連和蘇栗衡的師尊、蕭聿的師兄、杏林谷谷主百藥修士，也混了個面熟。對方和蕭聿一樣是個臭棋簍子，倒還挺樂意跟陸昭昭下棋；順便，也不知怎麼的，二人還談下了“藥草丹藥拟人娃娃”的業務，且這并非陸昭昭的建議，而是百藥修士的。

賣得竟還不錯，拟人娃娃在市場上頗受歡迎，而标注了經絡穴位的醫學娃娃廣受醫修好評……陸昭昭挺驚訝，百藥修士樂呵呵捋一捋胡子：

“小老兒，也是很有一番生意頭腦的嘛！”

蕭聿對此表示贊同，并給她透底：“杏林谷現在挺富裕的……雖然我們一直都不缺錢，不過師兄的确有經營的本事。”

陸昭昭覺得，好似所有宗門的宗主，都得有經營方面的幾把刷子，相比之下修為反而沒那麼重要……比如玄天劍宗，司空琢整天發愁家裡盡是能打的後生，找不出一個能處理公務的，宗主簡直後繼無人……

不過若論最會經營的，那還當是禦靈宗。如今名滿天下的天涯商會原本就是他們的宗門産業，後來才獨立出去的；如今的天涯商會會長也還是禦靈宗宗主的親傳弟子、茶涼的師姐符勝。實話說，第一次聽說這個名字時，陸昭昭沒分辨出她的性别；其本人倒是個很幹練的女子，眼光也獨到，此前茶涼邀陸昭昭去禦靈宗做客，這位符勝會長還親自登門，跟她洽談了後續的合作，順便定下了制作“靈獸娃娃”的生意。

這或許就是人脈廣闊的好處吧……陸昭昭感覺自己都沒怎麼插手妙趣坊的具體經營，隻是談了幾筆合作，生意就越做越大了……短短兩年功夫，已經和修仙界好幾個大勢力有所交易，這倒是一件好事，她覺得之後小靈通的推廣，應該不會受到太大的阻礙。

以及，有些令人自豪的，是走在路上，也開始能偶爾看到腰間挂着“妙趣娃娃”的修士……而且，不知從何時開始，她的外号又多了一個——

【靈偶仙子】。

陸昭昭：“……聽上去我像是什麼人偶娃娃一樣啊！”

“也沒辦法呢，畢竟如今妙趣坊名滿天下。”蘇栗衡道，噙着一如既往的溫柔微笑，可如今以他們之間的關系，他已不必太過恪守禮節，能夠伸出手去自然地理一理她的鬓發：“我看谷裡有不少弟子，為了那限量款藥草娃娃要搶破頭去……”

陸昭昭哈哈笑：“限量，壞！！”

但這也不全是營銷手段，而是産量的确有些壓力……“過陣子就好了，新研發的機關已經投入生産，新的生産線開起來，壓力就小多了！”

雖然她有兩座鎮子的人力儲備……但也不能都抓來做娃娃！曙光鎮還有自己的産業，清平鎮更是一堆兒童……按理來說，應該拒絕童工的；不過開會最終還是決定，課餘時間教導孩子們一些生存技能，以及允許其在妙趣坊做幫工，掙些零花錢。

畢竟，修仙界還是和現實不同……有一門謀生的手藝傍身是好事，這些孩子成年後，妙趣坊也會優先招收的。如今妙趣坊的工作職位可謂是香饽饽，簡直快成為修仙界凡人心中的“鐵飯碗”，每年應聘者絡繹不絕……大有千軍萬馬過獨木橋的架勢，這還隻是修仙界凡人消息流通和交通往來都不太方便，應聘者多是西牛賀洲居民的情況下……

“工藝慢慢疊代就好啦。”少女縮縮腳腳，歪在軟榻上，舉起一隻腓腓娃娃：“修仙，真神奇……靈石結合機關，可以打造出好多神奇的東西哦。”

他們的娃娃生産線就是這麼建立起來的……然而在此之前，竟然都沒人鑽研這方向，将其用于民生！雖然，陸昭昭也知道……

但凡有些條件的煉器師，都追逐着更高深的修仙煉器技藝；凡人工匠又難以利用靈氣……而修士幫助凡人，往往不過掐個法決的功夫，又怎麼會去考慮如何改進凡人能用的生産力工具呢？

就算偶有改進，也多是凡人工匠自己的智慧。可在當前的社會條件下，凡人的生活并無餘裕，這導緻工匠們縱使有了新的技術，也往往敝帚自珍，而師傳徒、父傳子的傳承方式，在這個凡人的生命都無法得到保障的時代，并不那麼牢靠。

最終，技藝失傳，一切還是原地踏步。

這不是工匠們的錯，不是修士們的錯，也不是這個世界的錯。隻是，靈力的存在固然造就了個人偉力，卻也成為了橫在凡人文明頭頂的一把鎖……

當所有人都向往成仙時，便不再有人相信凡俗的力量。

而蘇栗衡說：“至少現在，有你在做了。”

他也是親眼看着曙光鎮建立，看着那裡的人們生活得越來越好，疲憊麻木的面孔一點點煥發生機……每當意識到這一點，他就覺得對陸昭昭的愛戀更深……這一切因何而來，因誰而來，他心知肚明。

女孩卻彎起眼睛，和腓腓娃娃一起搖頭：“不不不——你應該說，【我們】。”

蘇栗衡怔了怔。她笑眼盈盈，一雙杏眼落了星星似的，清澈得好像這麼多年都從不曾改變。少男喉頭滾動，柔和了眼神，沒說什麼，隻是傾身過去，輕吻一下她的鬓角；女孩笑起來，也仰起頭，啄一下他的側臉。

午後的風很閑适，平靜裡帶着溫柔地流淌。女孩把少男拉到軟榻上，理直氣壯地拿他當靠枕，歪在他懷裡看報表；男孩微紅着臉，撫一撫她柔軟的發……現在已經是黑色，留長了許多，軟軟地垂下去，掃在他的衣角上。

一個很平靜的午後。本該如此。然而——

屋外，忽地傳來一陣騷亂。

“你們看天上！”有人大喊起來：“那是什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