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昭昭覺得,前世的亭曈,很可能已經罹患了某種心理疾病,或許是抑郁症……總之,很難想象他當時的狀态,哪怕是隔着轉世提及,也完全能夠感受到那種幾乎把他吞沒的痛苦。
她不得不抓緊他,簡直好像害怕他會飛走似的。他也握緊她,依戀地靠在她肩頭,給她安定感,也從她身上獲取安甯。
他們——再加上一個蛋黃酥——就這麼靜靜地依偎了好一會兒。直到陸昭昭終于想起自己一直覺得好像忘記了的事……
“我們……”她說:“……是不是把香香他們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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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離?”
陸昭昭的腳步聲才輕輕響起,玉憐香已然覺察:“回來了?……且來看看,我這畫作得如何?”
他竟一點也不提先前被落下的事,反叫陸昭昭心頭很愧疚。湊過去幫他研磨顔料,又仔細看已勾勒線條的畫作。
恰是百鳥朝鳳之景。
栩栩如生,詳實且瑰麗。陸昭昭從不知道,方才的景象原來是這樣的;她坐在亭曈背上,心中隻有新奇與澎湃,所見所想與此全然不同。
不由得細細欣賞,又感歎:“香香畫得好。”
玉憐香輕笑:“上了色更好。”
他招來藤椅,叫她坐下:“在上頭可有看到什麼好風景?”
那陸昭昭可就要好好說道說道了,叽叽喳喳半晌,從所見美景,到亭曈提及的鳳凰一族轶事,又道:“等之後,帶你們上去看看。”
她已問過了亭曈,他并不介意他們上去,隻是介意别人去自己窩窩。陸昭昭完全理解,承諾隻帶幾人在七層之下逛逛,絕不侵犯他的個鳥隐私。
她也問了,為什麼其他羽族不上去,都止步在第四層了。亭曈如此回答——
“這地方是我建的。”
“嗯嗯?”
“所以我嫌他們煩,就按下去了。”
“……”
這群羽族,是真真不懂一點社交距離的。亭曈按他們下去也不是這一次,早就如此。加上上頭幾層既沒什麼東西,以羽族的人數也并不需要那麼多活動空間,所以他們基本上隻在下面三層活動……當然,遠獵高飛不算。
“即便如此也很吵。”亭曈道:“所以從前,有時候也會躲出去。”
因此,才遇到陸昭昭。
而陸昭昭……
“我同意你說他們很吵的話。”
一隻鳥兒鳴叫,或許十分好聽可愛;可當它變成成百、上千……恐怕就隻想讓人拎起機關槍了。且如今這些羽族,顯然不是當年與鳳凰一族伴生的那種,而是被亭曈親口批語“愚笨”,朱雀和鳳凰都分不清的。
陸昭昭覺得這可能也并非是因為他們笨。妖族本就比人族少了書籍記錄曆史的方式,全靠活得久的妖的記憶記錄一切,再口口相傳。這群羽族既然是被驅逐出來的,又顯然非常淳樸弱小……能靠着一點點不知真假的記載和瞎猜來到這裡,喚醒亭曈,已經是十萬分的努力與聰慧了。
……雖然亭曈對此并不覺得欣慰……
且不想這些。陸昭昭問:“花花和小師叔呢?”
“福林長老帶我們四處走走,隻我惦記方才景象,便要了一處地方作畫。”玉憐香道:“他們兩個去逛了……昭昭去找找吧,不必憂心我。”
他說:“我就在這兒等你,哪兒也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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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昭昭找到蕭聿的時候,他人已泡在藥田裡了,捉着個羽族老者說些什麼,陸昭昭還沒過去,就被花容時叫住。
“他這會兒正上頭,我們不擾他。”他說:“昭昭過來,且看我新學的花環編得好不好?”
蕭聿是一心想着藥材,花容時就随意多了。賞一賞此地獨特的靈氣分布……随羽族的男子學一學編花環。這些雄性鳥兒在打扮上很有一手,會的花樣很多;鑒于都是些靈花,花容時能瞧個大概,就學着編了一編。
恰巧陸昭昭來,他就招呼她,摸索着把花環戴在她的頭上。少女“呀”了一聲,說:“好大的花環。”
尺寸倒是合适,隻是花朵很大,很豔麗,似乎是羽族的獨特偏好。擡眼看去,男人們多半都打扮得很明豔,把半個腦袋大的花簪在頭上的,也有不少。
可花也好,人也好,都很好看;所以也就變成一道十分靓麗的風光。而花容時給她編的這頂花環,似乎已特地尋了小點的花材,沒那麼誇張;配色卻是相當的獨特,大約他看不出它們真實的色彩,才會把濃郁的紫色、明亮的黃色、豔麗的紅色……混搭在一起。
可它卻是好看的,至少陸昭昭覺得很好看。大朵的有些像鸢尾的紫色花朵,小朵的六瓣黃色小花,一小團一小團的紅色花朵,還有一些黑色和白色的藤條,結着黑色白色的珠珠,有點像藤椒。
她把它頂在頭上,臭美地轉個圈。
“哎呀,”她說:“該穿裙子的!”
可是為了禦劍和活動方便,她這兩個月都穿很樸素的褲裝,着實有些委屈這漂亮大花環:“我晚點去換裙子……花花也換衣服麼?”
花容時不大明白:“……我為何要換?”
“因為——”
少女竊笑着,拿起沒用完的花材:“我要給你也編一個!”
于是當蕭聿問了一通,心滿意足地回頭一望,已經有兩個頭戴豔麗花環的人影站在那裡了,連蛋黃酥都戴了枚花環,因為貓太小,挂在脖子上。
蕭聿:“……”
蕭聿:“我是錯過了什麼活動嗎??”
他走過去,陸昭昭朝他跑過來,背着手在他面前轉一圈:“小師叔,好不好看?”
“好看。”
她大約早知道他的回答,一點不意外,隻狡黠一笑,摸出個大花環戴在他頭上。
“小師叔也有!”她說:“戴上花環,就是選手了,晚上要來一起跳舞呀!”
“……跳舞?”
“嗯嗯!剛跟羽族的哥哥姐姐們聊了,今天是個好日子,大家打算要開舞會哩!”
遇事不決,唱歌跳舞!他們盛情邀請,陸昭昭欣然同意,花容時也樂得參與……那蕭聿可跑不了啦!!
蕭聿:“……”
他指了指自己:“跳舞……我?”
小姑娘用力地點頭,很期待的樣子。花容時抿着唇笑,蕭聿瞪他一眼:
笑什麼笑,你跑得了不成?!
花容時神秘微笑:無妨無妨,作為世家公子,跳舞我也是會一點的。
蕭聿:“………………”
他試圖轉移話題:“亭曈道友呢?”
“他去找東西,晚點會來!”陸昭昭說,雙手握拳靠在嘴邊,眨巴着大眼睛:“小師叔~小師叔~阿聿哥哥~”
“好。”
身體快于大腦做出了響應,但反應過來,蕭聿也并不懊惱,反倒沉吟片刻……
“再叫一聲?”
陸昭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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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真是一種好懂的生物……如果尋常撒嬌不行,動用“昵稱+哥哥”的殺招,似乎很容易就能讓他們敗下陣來……但陸昭昭也不确定啦,她沒怎麼實踐過這點,而且好像也不是對誰都管用,不過很顯然蕭聿相當吃這套。
要說這也沒什麼……可要是改口叫“哥哥”,豈不是差輩了?雖說他們實際上算各論各的,陸昭昭叫“小師叔”也已習慣了……
所以就那麼叫了兩聲作罷。倒是扭頭又甜甜喊:“容時哥哥~”
花容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