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昭昭在查資料。
【天道……究竟是什麼?】
她從前沒想過查這個。因為這是不需要查的。每個種花人,心中都該對“老天爺”有個模糊的概念,以至于可以迅速地代入,無需過多思考。
可假使仔細去想,卻又會發現,這種模糊的概念隻是一種感覺,很難具體去描述。
【何謂天?】
若在現實中研究,這恐怕是個需要牽扯很多曆史與哲學的大命題了。但陸昭昭此刻,隻需要搞懂《尋仙錄》裡的設定。她去了設定站,又翻看了論壇和考古學家們的資料,發現在這方面的資訊并不多。
——似乎,正是和她一樣,大家對于“老天爺”這個概念太過熟悉,修仙世界觀的天道也大同小異,反倒形成了默認的共識,以至于沒人細究它究竟有何特别。
隻是簡略地記載,“此為天地之意志”、“依照某種規則程序化地賞善罰惡并為修士賜下考驗”、“以功德賞善,以雷劫罰惡”、“疑似死闆機械,賞善罰惡可能出現延遲”……
陸昭昭的目光又落在一條上:
【給萬物以一線生機。】
“遁去的一……”
她喃喃。大道五十,天衍四九,遁去其一——出自《易經》,本意為世間萬物并非完滿,因缺憾而充滿變化性,也被引申為天地定數之間,存在一線生機,這線生機無論對何物都是存在的,此為天道之“公”。
自然,解釋也是五花八門,陸昭昭且取這一種。但她似乎忽然就明白了,魔修會存在、而非被天雷直接劈死的另一個原因——
即使對魔修而言,天道也會給予他們那個“一”。
給萬物以一線生機,此為天道——至少是《尋仙錄》天道的“公”,也是它唯一需要秉承的“理”。天道,是萬物的天道,并非隻是人的天道……
陸昭昭冥冥之中,似乎有些懂得了。
“所以,除魔衛道,不是天的責任。”
她喃喃:“天不具備人的道德,天隻有自己的【理】——給予萬物延續的機會,此為【天的道德】。”
若從這個角度考慮,那麼賞善罰惡,實則并非如人們所想,而是執行“天理”的工具。這或許就是為什麼它們會出現延遲——這也許并非天道遲鈍、死闆的緣故,而是天道所認為的善與惡,與人認知的并不相同。
對天道而言,或許——
助他物延續生機,為善。
泯滅他物的生機,為惡。
這其中應當有一套相當複雜的機制,用于幫助天道判斷,何時該如何賞,何時該如何罰,以及一個存在如果行善又作惡,賞罰又該如何分明,且在這種種之中,又如何留下那“遁去的一”。
人類難以理解天道的“理”,便有時認為“天道不公”。可事實或許并非如此……
“展師兄雖然是人,卻秉行【天】的意志。”
陸昭昭想:“他當然可以罰惡,但那不是天的責任,也不是他的責任。真正有這個責任的,真正該去履行【人的道德】的——”
是人類自己。
而對于天來說,人有自己的一,夢魇也有自己的一。所以gm号面對這種情況,最好的辦法便是——
袖手旁觀,兩不相幫,即為公正。
陸昭昭苦笑。
“果然,真正該怪的,還是我自己啊……”
她往後仰倒,栽在虛拟空間的豆袋沙發中,發呆。空中的虛拟熒幕随着意念滑動,停留在《尋仙錄》的圖标上,卻遲遲沒能點進去。
“唉……”
陸昭昭現在,有點不想回到遊戲裡。
倒不是因為無顔面對展飛光……她素來是個做錯了事,就勇于去改的性格,還不至于這麼輕易就選擇逃避;真正叫她為難的,其實是……
她的生日(遊戲中)要到了。
所以親友們,都陸續來與她彙合。玉憐香到了之後,沈素書與茶涼也趕了過來,再後來是蘭形和祝芝芝,然後……
毫無疑問,秦令雪也在路上了。
什麼修劍不修劍,那都不重要,反正天大地大沒有徒弟大。陸昭昭退出遊戲前,他還樂呵呵地傳訊說“馬上就到”并疑惑了一下“今年怎麼在這地方慶生”……
陸昭昭:“……”
嘛。畢竟現在所有人裡,也隻有他一個還被蒙在鼓裡,渾然不知陸昭昭又從生死邊緣打了個轉。沒人敢跟他說,陸昭昭也不敢;可紙包不住火,總有被拆穿的一天的。
陸昭昭又不打算離開十影鎮,把秦令雪瞞個徹底……那他但凡一來,自然就知道發生了什麼了。實話說,陸昭昭不太敢想象……
“唉。”
伸頭也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大螃蟹生氣是必然的了,陸小螃蟹隻能絞盡腦汁地思考:
怎麼讓他别氣得太厲害??
一個親親能行嗎……那十個?再貼貼抱抱?要不緊急背一本甜言蜜語集錦……
一邊想着,一邊又去刷論壇。無意間點進一個海王貼,津津有味地看起來……
“……嗯?這個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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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早該知道,你就不可能什麼事都不惹……”
面容姣好的少女冷着張臉,語氣頗有些咬牙切齒:“早知道就……”
陸昭昭舉手讨饒:“我這不是好好的嗎?……蘭蘭你就别念我了……”
“當我還挺稀得念呢?”蘭形冷笑一聲:“一個月,就區區一個月——”
原本他在東古戰場修行,是做好了會錯過陸昭昭生日的準備。可她中途失聯,後來又傳訊說發生了這種事,蘭形若還能安心修煉,就實在太心大了!于是輾轉趕來……看到小姑娘安然無恙,才算是能松口氣。
自然,對她的态度也就很“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本質上是十分後怕。陸昭昭也自知理虧:“……怪我,老是叫你們擔心。”
這幾天她認錯也不知認了多少次,可每每态度都還是很認真,一點不敷衍:“我知道錯了。之後我會老老實實修煉的,暫時不出去跑了。”
蘭形:“呵呵。”
他的表情明擺着不怎麼信,但還是口嫌體正直地給她剝栗子。陸昭昭吃一個,給他喂一個,再給祝芝芝留一個……忽然意識到微妙:“……話說,你們怎麼探望我,都邊聊邊給我剝吃的?”
蘭形:“……大概是習慣吧。”
畢竟陸昭昭愛吃好吃的,朋友們也就習慣了投喂,閑聊時給她順手剝個果子幹貨什麼的都快成本能反應了,看她腮幫一鼓一鼓小松鼠似的樣子,也着實很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