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繼和陸昭昭成功彙合，總算彼此都在這詭異的境遇裡心定了一些。盡管經曆了幾次倒流，他們姑且還是成功屏退了下人，關上房門說起話來。

“呼……看起來，在沒有【外人】在場時，行動還是相對自由的。”

韓繼揉了揉針刺一樣發疼的太陽穴：“前提是……言行舉止，都不能太超過眼下的身份。”

陸昭昭點頭：“就像現在，我不能脫下嫁衣，不然時間還是會倒流。”

兩人都不愚鈍，很快摸清了此處的基本規則，并大概有了猜測。

“這裡……”陸昭昭道：“是那種……比較特殊的，幻境吧。”

畢竟時間倒流這種事，怎麼想也不可能真實發生。那麼眼下不是秘境就是幻境，或者兩者兼得——而陸昭昭覺得，幻境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我們應當在這裡各有身份。”陸昭昭道：“我是這個府邸的小姐，似乎過不幾天就要出嫁。”

“我是這個府邸的大少爺。”韓繼嘴角一抽：“這下可真成兄妹了……”

好氣啊，一點都高興不起來！尤其是看着陸昭昭鳳冠霞帔的模樣……再想想那狗屁新郎，雖然不知道是誰，卻絕不可能是他自己！

韓繼的心裡就咕嘟嘟冒酸泡泡，惡狠狠道：

“别給我知道新郎是誰！”

陸昭昭：“噗。”

她忍俊不禁：“你看起來像是要把那【新郎】大卸八塊。”

韓繼：“哼！”

區區大卸八塊，又怎能解他心頭之恨？但韓繼也知道，當下絕不是使性子的時候，隻得看看他家昭昭洗洗眼睛，平複心緒——

倒是陸昭昭意識到這一點，忽然低下頭。

“你……你别看我了。”

她小聲說：“我現在……不好看。”

“怎麼？”

“我的眼睛……”

她低着頭，但顯出些局促。韓繼看着她，竟一時不能回神，半晌才不可置信：

“……你在擔心這個？”

“唔……”

陸昭昭倒也不是自卑什麼的，隻是之前自己看鏡子都吓到，就不想也吓到朋友們。她很不好意思地把頭低下，又去摸蓋頭：“我、我還是蓋住——”

比蓋頭更先一步落在頭頂的，卻是溫暖的手。

“不用蓋。”韓繼說：“我又不會怕你。”

“可——”

溫暖幹燥的掌心下滑，輕輕把她的臉捧起。她于是可以看到他的雙眸，他也認真地注視着她。

那雙棕黑色的、棱角很有些分明、而頗具英氣的眸中，除去溫柔的專注，别無他物。

“别擔心那些有的沒的。”他說：“我可能不是很會安慰人……但是，昭昭，”

他的指腹輕撫過她的眼角，雙眸注視着那黑漆漆的、仿佛會吸光的眼眸。

分明的确是很詭異，乃至于說很恐怖，與她往日水靈靈的眸子截然不同的眼瞳。他看過去時，并不覺畏懼，隻是……很有些心疼。

“怪我，”他說：“要是我能再厲害一點，就不用你這麼付出。”

陸昭昭啞然：“……隻是暫時求了靈瞳而已，不算付出。”

韓繼搖搖頭，也不多說，隻是直視着她，讓她看清自己的神色。

“無論如何，無論你變成何種模樣，”他說：“你都無需顧慮、遮掩，我希望你明白這一點，因為在我心中——”

他把她的一隻手按在心口。

“陸昭昭，永遠都是我最愛的樣子。”

“……”

屋中，一片寂靜。陸昭昭怔怔地看着他。他也看着她，眼瞳之中唯有真誠。她就不禁縮回手，不自在地捋了捋頭發。

“時……時間有限。我們先搞清楚這是怎麼回事吧！”她說，生硬地切換話題：“我……我跟曈曈聯系了。他說他沒被拉進來，在想辦法拉我出去。”

但亭曈也說，感覺這個幻境怪怪的……他不确定是不是因為距離遠産生的錯覺，隻說會以最快的速度把她帶出去，讓她不要着急。

“我也在附近看過一圈，”她說：“這裡……沒有死氣。”

之前籠罩了整個十影鎮的黑色霧氣，好似消失無蹤了，那些侍從身上都幹幹淨淨，沒有死氣，也沒有生氣，和尋常的家具也沒甚分别。

“但是……”陸昭昭道：“我們身上的死氣加重了。”

她看自己，其實不太清晰，但是看韓繼，就發現死氣比起之前略有加重。但仍舊隻是淡淡的，并不嚴重的樣子。

“這更能佐證這是幻境吧。”她說：“看來這些侍從也隻是幻影。”

韓繼點點頭：“現在的情況，也隻有先配合，看看這幻境要唱什麼戲……順便想辦法找到其他人，既然我們在這兒，他們應該也在，隻是不知都在哪裡，成了什麼身份。”

陸昭昭颔首：“我是新娘，想來行動應該受限得多。阿繼哥哥，你若是能出去活動，就找找大家，我也會和曈曈保持聯系，确認情況。”

韓繼點頭。但目光一直看她。陸昭昭茫然地微微歪頭：“……？”

“沒什麼。”韓繼這麼說着，卻還是盯着她……的耳朵尖看，遲疑地問：

“你……你方才，是不是害羞了？”

他遲鈍地、新奇地、不太确信地猜測：

“因為我……？”

陸昭昭：“……”

她猛地給了他一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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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青燃猛地睜開雙眼，因幾次重複而變得熟悉了的男人聲音又一次響起：“嗯？你在愣什麼神？”

“……沒事。隻是昨晚沒睡好。”

他揉了下太陽穴，那裡還有着隐約的刺痛。面上倒是不顯，配合地跟對面護衛打扮的男人閑聊。

“小姐過幾日就要出嫁了吧？”

“可不是嘛？這可是好事啊，到那一天，全鎮人都能沾沾喜氣！”

對面的護院樂呵呵道，又用力拍了拍祝青燃的肩膀：“你小子，好福氣！竟能被選中送親……唉，這模樣長得周正就是好，咱就沒那個福氣咯～”

祝青燃：“……”

他看過去，對面的中年男子，長得确實很……普通。是那種在凡人之中也毫不起眼的普通……換句話說，他倆站一塊兒，簡直就是車禍現場般慘烈的對比。

但那男人好像一點也不覺得，眼前這位俊朗得出奇的少男和他一樣是個鄉野富戶家的護衛這事，有什麼奇怪。在他的認知裡，仿佛這就是天經地義的，也沒有什麼修士不修士，他選擇性地無視了一切如此明顯的違和之處。

就像，分明自稱十影鎮人，他卻說着一口流利的通用語。異常得不要太明顯，顯得現下的整個世界就好像一出荒誕的戲劇。

但祝青燃卻不得不陪他演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