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是肯定要吃的。蘭蘭哥哥親手做的麻辣兔頭,陸昭昭就是撐死了,也要把它塞進肚子裡——
開玩笑的。雖然晚上吃了不少,但又等了那麼久,區區幾個兔頭,還是輕松拿下!
“兔兔這麼可愛,就應該吃兔兔……”
陸昭昭掰開兔頭,嘗了口臉頰肉,眼睛便是一亮:
“好地道的麻辣味!蘭蘭哥哥很擅長做這個嗎?”
蘭形:“啊?不,我今天第一次做。”
陸昭昭扭頭,凝視他。蘭形被看得不太自在:“……怎麼?”
陸昭昭舉起大拇指:“我說你是天生的神廚!”
蘭形:“……你也少哄我了。”
“怎麼就哄你?哪裡就哄你?”陸昭昭不服氣:“就是很好吃啊,你嘗嘗看?”
她伸出小油手,把一縷肉絲喂到少年嘴邊;蘭形頓了頓,看她一眼,還是歎口氣,就着吃了。
“我自己嘗過味道的。”他說。
“那我喂的又不一樣。”她說。說着哼唧:“你一會兒也讓芝芝出來嘗嘗……别說她也嘗過了,或者你嘗過等于她嘗過……你自己問問她,願不願意和我一起吃兔頭?”
蘭形:“……我覺得這個問題是不用問的。”
他家那漏了風的小棉襖,專門溫暖陸昭昭,肯定快快樂樂就甩下哥哥出來貼貼了。實際上這會兒都有點躍躍欲試,蘭形隻能歎口氣,一指頭把她壓回去。
【再等等。】他在心底道:【我還有些事要做。】
二人……三人很快分食了幾隻兔頭……這種食物的可食用部分本就不算多,也算個小宵夜了。吃完了兔頭,陸昭昭又倒了兩杯靈茶,解辣去膩,心滿意足。
“蘭蘭哥哥好喔。”
“做個兔頭給你,就值當這麼誇?”
“才不是兔頭……才不隻是兔頭呢。”
而是蘭蘭哥哥啊,無論何時,都把她的一點小心願給放在心上,然後默默地就去實現了。哪怕她是随口一說,他從不曾忽視。
不止是兔頭。不止是幻境中的美食。不止是……
陸昭昭看向他:“是你愛我。”
“……”
蘭形移開目光:“……又在胡說。”
“我也愛你喔。”
“咳……”
“也愛芝芝!”
蘭形伸出手,用指節在她腦門兒上敲了兩下:“出去走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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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半夜的,兩人在街上溜達。這會兒已很晚了,雖還有些熱鬧的小吃攤,大多地方都已關門歇業,顯出冷清。
他們倆溜邊兒走。陸昭昭低着頭。蘭形一開始沒注意,一扭頭看她落後了些,才發現她正蹦着跳着,試圖把兩人的影子疊在一起。
“好玩嗎?”
“還……還行。”
陸昭昭三兩步追上去,仰望星空。雖然眼看着天氣不太好,夜幕裡隻有寥寥的幾顆星星,但久不見正常日月,如今看去,隻覺心安。
“月亮小小的。”她伸手比劃。
“天氣不太好。”蘭形道:“明天可能是陰天。”
“希望不要下雨……”
“不喜歡下雨嗎?”
“不是,是我師父要來了。下雨天出門多少不方便……他總不能在客棧裡粘着我吧?”
陸昭昭苦着臉:“要說下雨天……我還是挺喜歡的。尤其喜歡下雨天在家睡覺……蘭蘭哥哥呢?”
“我不喜歡雨天。”
“噢……”
“……也不算,太讨厭吧。隻不過,會讓我想到不好的事。”
“這樣。”
他們之間,有一會兒的沉默。蘭形看過去,又順着她的目光低下頭,現在他們兩個并排走着,影子被月光拉得很長,交織在一起。
蘭形盯着看了好一會兒,才又道:“接下來要去哪兒?”
“嗯?”
“古戰場不能去了,接下來要去哪兒?”
陸昭昭還沒想好:“我先陪師父幾天……然後問問大家的意見吧?要不……去八荒?不過據說那邊現在還超熱……”
她叽叽咕咕的,雖然說的都是些零碎的事,在蘭形看來,卻都是很可愛的話。他安靜地聽,直到她講完了,不好意思地笑笑,才彎了彎唇角,拍了下她的頭。
“那……之後我和芝芝大約要離開你們一段時間。”
“哎?!”
“我們打算留在古戰場。”
蘭形道:“你先别急……我知道現在是風季有危險,但我不會去涉險的,我很惜命……隻在外圍待着,盡力和你保持聯系,芝芝也由我看着,不會有事。”
“我已經決定了。”他說:“所以關于這點……你不必多說。”
“……”
“但你放心,我不是打算離開你……至少,現在還不是。”
蘭形道:“隻是在這裡多待段時間……這個環境太适合我了,我也不能一直和芝芝……就這樣一體雙魂。我早些突破,對我們兩個都好,芝芝該有她自己的人生,不必和我一直綁在一起。”
“而我——”
他頓了頓:“也有,我要做的事情。”
冷風拂過。陸昭昭側臉看他。祝芝芝今日也做男裝打扮,但同樣是男裝,蘭形與她便截然不同。
她此時看去,他的面容隐在昏暗裡,月光打下的陰影遮蔽了神情。她伸出手,牽住他的手。
“會有危險嗎?你要做的事情。”
蘭形不語。
“能安全回來我身邊嗎?”
蘭形歎氣。
他伸手,緊了緊陸昭昭的披肩,道:
“聽我講一個故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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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一個有趣的故事,故事的主人公也并不特别。他隻是一個孩子,出生在西牛賀洲,一個普通的修士家庭。父親和母親,都是金丹期的修士,成親多年後,有了他——他們的第一個孩子,是個男孩兒,他也順理成章地擁有了自己的名字:
【顧蘭形。】
“靈華兮英英,芝質兮蘭形。”女修道:“若是女兒,就叫芝質,若是兒子,就叫蘭形。”
他們三年後又有了個新的女兒,果然取名叫做:
【顧芝質。】
小小的男孩,小小的女孩,恩愛的夫妻,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顧蘭形出生在這樣的家裡,擁有了一個格外幸福的童年。父母都是很好的人,将他教導得也很好,隻不過,一如西牛賀洲的刻闆印象,顧蘭形打小,就算得上是個皮猴子。
上蹿下跳,東奔西跑。外向的性格,與街坊鄰居的孩子們都打成一片。即使有了妹妹,也會背着妹妹到處跑,終于有一次翻車把妹妹摔了,掉了一顆牙。顧蘭形傻了,顧芝質哭了,哭得尤其傷心,然後顧蘭形也哭了。
他哭得比顧芝質還大聲,哇哇一通哭,抱着缺牙妹妹跑回家。又挨了老爹一頓抽,抽泣着被母親掀開衣服上藥。
“嗚嗚……妹妹是不是以後都要缺牙了?”
“……傻孩子。”
那時母親溫柔的撫摸,仍舊停留在心間:“要照顧好自己和妹妹啊。”
顧蘭形很聽話。
他很活潑,卻很聽話,這大約是因為他的家人都十分愛他,他也同樣地愛着他們。自那以後,他穩重了許多,再不帶着年幼的妹妹瘋玩兒,還會省出零用錢,給她買糖吃。
邊喂還邊要念叨:
“隻能吃這一點。不然牙又要壞了。”
顧芝質露出無齒的笑容。
那真是……多麼、多麼幸福的一段時光啊。幸福到生活在其中的人永遠也不會想到,這竟然有終結的一天。顧蘭形從沒想過這種生活會終結,哪怕他開始修行之後,也幻想過将來行走江湖——
他會揚名天下!然後……然後……給妹妹買很多糖!掙好多好多靈石,孝敬爹爹娘親!!
這麼說着,母親就會笑起來,溫柔地将他抱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