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是不喜歡何櫻敏。”孟錦迎說:“我覺得自己這輩子都不太可能喜歡她。”
沈素書好脾氣地笑笑:“也沒強求你非得喜歡她。人與人相處,總要看緣分的。”
“話是這麼說……”
孟錦迎歎口氣:“……這次倒真是欠她一回。”
雖然還不至于到欠了條命的程度,确實是承了恩惠。孟錦迎不是知恩不報的人,也不好意思再給人家臉色看,隻能找好閨蜜嘀咕嘀咕:“我其實……唉,也說不上多讨厭她。”
真要說起來,她和何櫻敏,若不是因為陸昭昭,那真是八竿子打不着的關系。性格本來就不合,孟錦迎最讨厭滿腹心機、攀龍附鳳之輩,而何櫻敏也相當厭惡這些含着金湯勺出生的“上等人”。
即使如今都是修士,無所謂出身,彼此也真沒相性可言。正常的發展本該是橋歸橋,路歸路……
但因為一個人,她們的命運有了交叉。
“我就是怕她連累了昭昭。”孟錦迎歎:“她和昭昭是截然不同的人。”
她怕何櫻敏有一天,會對陸昭昭造成傷害,無論是故意還是有意。孟錦迎也不是說刻意往壞了想,實在是陸昭昭太單純,大家又縱着她,那她就難免多想一些,怕她傻乎乎的,不知怎麼就受傷。
她是個好姑娘。他們都願意維護她的那份純真,那寶貴的對于世界的信任與善意,也都不希望她受到傷害。
而在孟錦迎看來,何櫻敏本身,就是一種危險。
沈素書失笑:“阿迎這樣……嗯,你知道讓我想起什麼麼?”
“什麼?”
“昭昭總是叫你的……雞媽媽。”
“???”
孟錦迎惱羞成怒:“好哇你沈素書,都知道編排我了是吧?”
她撲過去,撓好友的癢癢肉。沈素書邊笑邊躲:“别……哎呀!我錯啦!”
她好不容易躲開,擦了擦笑出的眼淚:“隻是覺得阿迎你……果真關心昭昭。”
“你說得都是些什麼話!莫非你不關心她?”
“唔……我隻是覺得,你有點關心則亂了。”
沈素書道:“我倒是認為……櫻敏的話,就算自己受傷,也不會連累昭昭的。”
“你還挺了解她的?”
“相處過一陣子,應當有些了解吧。”
沈素書也不把話說滿:“我覺得……她其實同我從前有些相似。”
“啊?”
孟錦迎難解地擰着眉毛。沈素書隻是笑笑:“一點點。至少……她和我一樣,都會想很多有的沒的。”
隻不過她的多思表現在怯懦,而何櫻敏的多思,卻更接近一種多疑。相比起隻是不擅長拿主意的沈素書,何櫻敏倒像隻擔驚受怕慣了的小獸,面上和和氣氣,其實骨子裡頭就懷疑一切,隻信自己。
因為是她自己讓自己活到了現在,也隻有自己是最值得信任的對象。
相比起沈素書,何櫻敏其實是一個極有主見的人。隻不過為了生存,她選擇給自己披上了溫良的羊皮。她的羊皮披得真的很好,比方說——雖然不聲不響,但沈素書敢說,此次遊曆小隊的成員,對何櫻敏都沒什麼負面印象與看法。
人各有性格,又容易排外,作為一個新加入的成員,何櫻敏已經很厲害了。短短幾日,她甚至扭轉了孟錦迎的觀感……上善若水,她真就像水一樣,無聲無息地做到了這一切。
這不像陸昭昭,是一種天然的性格所緻;而毫無疑問,是精心謀劃的結果。但沈素書不讨厭她,也不讨厭這種心機,相反,她很佩服,何櫻敏的主見與行動力,素來是她很羨慕的東西。
“她是個敢做決定,也敢為自己決定的後果負責的人。”沈素書說:“所以,當她決定和昭昭和好的時候,就一定會親自掐滅自己傷害她的可能性。”
她說:“我猜……隻是猜測。之前我們在玄天劍宗的時候,她可能就在做這件事情。”
“你是說,她那時候回去跟自己那些裙下之臣做切割了?”孟錦迎挑眉:“不太可能吧?”
她關心陸昭昭,所以之前連帶着也打聽何櫻敏的情況,比陸昭昭本人還知道得多一些。很清楚何櫻敏為了能往上爬,與許多人交好,而或許是因着男性更好引誘與掌控,養的魚也着實很多。
像上次詩家婚禮時一起的師兄,就是魚塘裡頭的一個。也虧得她能夠維系好這些關系,雖然孟錦迎瞧不上這種手段,卻也不得不承認這是一種本事。
倒也不必拘泥道德,至少作為野心家,何櫻敏這利用一切的性格與手腕相當的合格。
可孟錦迎也正是因為這點才擔憂的。她真怕陸昭昭被賣了還美滋滋數錢。
“我反正不太相信。”孟錦迎道:“但你說她多思,這我倒贊同。”
多思可以是多疑,也可以是善于觀察與思考。諸如今天之事,何櫻敏能那麼确信火攻的招數,恐怕便是因為那個位置近水,體感都較為潮濕,且居然一整片地帶連一株火絨草都不見,這本身就是一種提示。
孟錦迎複盤時也想到了,但當時确實沒有這麼确信。也就更顯得何櫻敏果斷,她的确是那種骨子裡很聰敏果敢的人。
“下一次,我定不輸她!”她咬牙道:“分明我修為更高些……待找到機會,定也救她一次!”
沈素書忍俊不禁:“嗯。我們阿迎知恩圖報。”
“……你語氣怎麼那麼古怪呢?誇我還是損我?”孟錦迎沒好氣道:“趕緊幫我揉揉藥,過會兒出去了。”
他們四人一貓小隊,因着三人都中了蛛毒,就沒繼續探索,直接沿原路回營地休息了。孟錦迎掙紮與落地時身上添了些扭傷,回來後就托沈素書簡單處理一下。
順便嘀咕點悄悄話。也沒費多久,就又鑽出去。陸昭昭已經在烤年糕了,見她倆出來馬上招呼:
“來來,你們要吃甜的,還是鹹的?”
孟錦迎嘴角一抽:“你怎麼還有心情吃烤年糕?”
“那烤蜘蛛怪香的……”
那爆炸能直接點燃蛛絲,可不全是因為沖擊力,還因為陸昭昭抛出去、一同被炸開的火絨草。結果就是弱火的巨蛛也給點了,空氣中彌漫着一股烤螃蟹香氣,陸昭昭收巨蛛屍體的時候都要饞哭了。
但蜘蛛不能吃,她就摸出了烤年糕。她還打算烤點别的東西:“你們想吃葷的,還是素的?”
孟錦迎說:“我想等韓繼回來再說。”
陸昭昭眼睛一亮:“你也覺得阿繼哥哥燒烤做得越來越好了?”
“我覺得這種費功夫的活兒交給他就行。”
孟錦迎很沒有同伴情地說:“你就負責吃,争取讓他早日把你喂成小胖昭。”
陸昭昭就“哈、哈、哈”地笑:“我每天練劍,不會吃胖!”
又說:“我胖了也可愛的!”
不過事實是,之前氣血大虧,養了好久,本就不胖的陸昭昭簡直瘦成一根二細面條。别說是“胖昭”,比正常體型都差一點,也不外乎韓繼整天想着給她喂點兒東西,大家也就嘴上念她,投喂反正是一點兒沒少。
像孟錦迎,嘴上說着,人已經坐下,給小姑娘剝松子吃了。陸昭昭把松子仁擺在年糕上。
“看!松鼠!”
孟錦迎:“……吃你的吧。”
有時候真懷疑,這孩子到底是十八歲,還是八歲?不,依她看三歲都不能有,兩歲半頂天了。
孟錦迎決定以後有機會就叫她“陸兩歲半”。
陸兩歲半美滋滋地吃“松鼠”,旁邊的蛋黃酥也美滋滋地烤年糕。他看了半天,自诩學會了,把陸昭昭手裡的也包攬過來,很大氣:
“我來烤,昭昭吃!”
說完吸了吸口水,露出大義凜然之色。
陸昭昭感動壞了:“我允許你邊吃邊烤。”
“喵!”
孟錦迎面無表情地剝松子,感覺自己好像走進了什麼搞笑片場。又見雙手解放的陸昭昭不知從哪兒抱起來個大海螺。
“……那又是什麼東西?”
“嗯?我沒跟你說過嗎?這個啊——”
陸昭昭一邊解釋一邊聽,沈素書就問她:
“這也幾日了,昭昭那秘卷如何了?”
“我看看!”
陸昭昭就一手舉着海螺,一手抓出來磨洋工的萬法秘卷:“這家夥給我撂挑子,這才走了一半進度……”
話說着說着,忽然卡了,放下萬法秘卷,就比了個噤聲的動作。
“噓,噓,我好像聽到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