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
“嗯？”
“你要買女裝穿給昭昭看嗎？”
“？？”
毫無疑問，這心中問答的兄妹二人，隻能是顧蘭形和祝芝芝了。這幾日陸昭昭不在，他們便單獨出來逛逛——采買和出手一些東西，也給蘭形收集一些鬼修修行所需的資源。
而此時，通過相同的視野看到女裝店的門面，蘭形頭痛地歎了口氣：
“左手邊第三家。”
“噢——”
祝芝芝轉過身去。
“哥哥……你要買首飾戴給昭昭看嗎？？”
蘭形：“……”
他好在現在是個魂兒，不然高低要嘴角抽搐：“……不。我沒那個愛好。隻是想給你添幾件首飾。”
“可我首飾已經夠多了呀？”
“女孩子家的裝飾，哪裡嫌多？且去看看有沒有你喜歡的，哥哥給你買。”
“噢……”
祝芝芝頓了頓：“……可我和哥哥不是一個錢袋子嗎？？”
蘭形：“……”
“而且那些錢好多都是跟着昭昭撿的資源換的，我覺得也可以算是昭昭的錢。”
“……”
妹妹呆萌這件事，真是有利有弊。她可愛的時候可以把人萌得忘乎所以，但呆的時候也足夠讓親哥内傷……
蘭形都不知道說什麼好，恨不得飄出來戳妹妹的額頭：“你怎麼就三句不離陸昭昭呢？！”
“因為——”
祝芝芝想了想：“……是昭昭嘛。”
好像什麼也沒說，但好像這已經夠了。蘭形也隻能習慣地歎息。
“我不管了。反正再過幾十年我就跑——”
話音戛然而止。祝芝芝困惑地歪一歪頭，聽到少年的聲音：
“……回去剛剛那個櫃台。”
少女于是退回去，目光迷茫地落在展示出的飾品上。蘭形同樣通過這雙眼睛注視着，片刻後下定決心。
“……買下這支步搖。”
“哎？”
祝芝芝看過去，注意到了：“咦，這支步搖，和昭昭喜歡的一支好像啊！”
她和陸昭昭常黏糊在一起，自然記得她常用和喜愛的首飾：“哥哥要給我買這個嗎？我和昭昭就可以戴一樣的了！”
蘭形：“……這個不是給你買的。”
“哎？”
少女困惑地眨眨眼睛，動用自己的小腦瓜子開始思考。
“哥哥不要自己戴……也不是給我……那難道，是送給昭昭的嗎？！”
蘭形：“……”
他真說不出一個字兒來。說“是”嗎？剛他還在數落祝芝芝對陸昭昭太熱情呢；說“不是”嗎？他并不太想對妹妹撒謊，且是早晚會被戳穿的謊……
一時陷入兩難之境。好在祝芝芝早在他開口之前就非常“善解人意”地認定了答案：“哥哥，果然是傲嬌呢。”
“什——”
“哥哥真是的。明明知道騙不過我。”
蘭形隻能尴尬地沉默，半晌嘗試挽尊：“……我買來自己收藏的。”
“是嗎？”
“是的。”
“那就當我送給哥哥的吧！我很少有機會送哥哥東西——”
“不。”
蘭形聽到自己斬釘截鐵的聲音：“……不。”
他猶豫了一下：“……用之前我賺到的靈石買吧。”
究竟是為什麼有這種沒必要的堅持呢？分明就像祝芝芝所言，他們倆雙魂一體，本就是一個錢袋子。他的錢，她的錢，沒有分别，又何必堅持用誰的那部分來買？
但不知為什麼……不知為什麼，蘭形就是希望，是自己買下了這支步搖。不是祝芝芝，也不是别的什麼人……是顧蘭形買下了它。他隻是莫名地固執着這一點。
而祝芝芝茫然了一下：“……有什麼區别嗎？都是靈石呀。”
有什麼區别呢？蘭形說不上來，但就是覺得，是有區别的：“……你買下就是了。”
“噢——”
祝芝芝于是叫了店員，掏出儲物袋。店員小姑娘麻利地從展架上取下步搖來，瞥一眼她的儲物袋，笑容燦爛又熱情。
“您的眼光可真好！這支步搖，是我們店裡的稀有貨品，同樣款式的隻此一個！看這料子、做工，真是再适合您不過了！”
她把祝芝芝和金步搖都誇了個天花亂墜，直到祝芝芝顯出一臉的迷茫，才意猶未盡地暫停，又道：
“說來，這支步搖其實是一套頭面中的一款，單獨售賣價格會比較昂貴，姑娘您要不要看看其他幾件再決定？？”
……
最終走出首飾店時，祝芝芝和蘭形迷茫地在心中面面相觑。
“貴倒是不貴……但是不是買太多了？”
這些首飾都不是法器，材料也限于凡俗，對她而言并不是什麼奢侈品。但這一口氣拿下的數量，着實是不算少的。祝芝芝平日裡其實少買首飾——她不是很擅長把自己打理得非常精細，偶爾也會丢三落四，弄丢一些小的飾品，于是幹脆就很少佩戴。
常用的首飾，也就那麼幾件，基本還都是蘭形和陸昭昭買給她的。其實祝芝芝很喜歡精美的小飾品，但她并不執着于自己擁有，反倒像賞花一樣，看看就覺得很開心。
而今天買下的飾品數量，幾乎超過過往三年祝芝芝自己買的飾品數量……就讓小姑娘很不明白：哥哥幹嘛要買這麼多？不止金步搖那一套買了下來，還湊了另外兩套……哥哥什麼時候也開始喜歡收藏首飾了？
蘭形卻還是沒法回答她。
怎麼說呢？說——這支金步搖，實在很像他幻境裡買給某人的飾品；還是說——這一套飾品都很像幻境裡的，隻是細節還有差别，他不得不另外挑了兩套風格相近的，打算自己再重新處理一下？
說他買下這一大堆東西，其實也是為了那個女孩……？
他說不出口，隻能略過：
“再往剛才那條街拐一下。”
他還要買些輔助鑄造首飾的工具。
“唔——”
祝芝芝搞不明白，但她素來很聽話。隻是她買着，就禁不住歎氣。
“……好想和昭昭一起逛街哦。”
不說還好，一說她忽然就惆怅：“好想昭昭。”
蘭形：“……她剛走了十來天而已啊。”
“就是想嘛。”祝芝芝咕哝：“說是和司空劍尊去學劍，也不曉得有沒有好好休息……”
“……旁人都是勸學，怎的你們就總想讓陸昭昭休息？”
蘭形虛幻地扶額片刻。祝芝芝則小聲反駁：“因為昭昭總是努力過頭。”
尋常人總愛偷懶，才要督促進學；可陸昭昭卻偏是那種，不努力則矣，一努力就容易過頭的性格。孟錦迎和沈素書都擔憂，本來迷糊的祝芝芝自然也随之擔心：“明明不那麼努力也可以的……”
“不。她還是努力比較好吧。”蘭形卻有不同的看法：“實力總歸是越強越好的。有那份美貌，她至少得有保護自己的能力才行。”
“可我們都能保護她呀，還有秦師叔祖——”祝芝芝道：“昭昭還有好多法器，她不用那麼拼命的。”
蘭形沉默了片刻，卻說：
“隻有自己能保護自己。别人是靠不住的。”
少年的軀體中一片靜默，唯有熙攘之聲流過耳畔。一直到很久之後，祝芝芝才說：
“哥哥說得對。”
隻有自己能保護自己，旁人是靠不住的，再親近的人也靠不住……就是有心，或許也無力。
就像，她的哥哥也不曾能保護她……
在某一個，被血浸透了的夜晚。
“我也得更努力。”她說：“因為……哥哥早晚要走的。”
祝芝芝一直像個孩子。她的心智也的确停留在孩童時代。可此時，她聽起來有點像一個大人了。或許很多事她其實一直看在眼裡，也一直清楚明白。
孩童稚嫩，卻并非愚蠢。
蘭形忽地感到一陣惆怅。他的妹妹，不再問他“可不可以不走”，但他的心情卻如此難明，如一場潮濕、綿長、永不停歇的雨。
那是有關，他非常清楚的現實。與妹妹分别的前路，不可預測的命途。
“……如果順利。”他輕聲說：“……或許，還會回來的。”
祝芝芝不吭聲。她有些難過，蘭形知道，可他甚至無法給她一個擁抱。
而後很久，待坐上了回程的靈獸車，祝芝芝才說：
“約好了哦。”
“……”
“複仇之後，哥哥要回來的。”
她舉起手，四指蜷縮，留下一根纖細的小拇指。
“回來我和昭昭身邊。”
而蘭形沉默了許久，才輕歎着，将靈魂虛幻冰冷的指尖搭上她溫暖的手指。
“……約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