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師弟啊。”
“嗯?”
“你是什麼時候變成受虐狂的?”
“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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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竹峰。
“好孩子,慢點兒吃。”
一身棕衣的溫潤青年輕撫一下小女孩柔軟的發,橙黃的燭光在他身周暈染出溫暖的光輝,一如他的聲音那般和煦,而帶着關懷:“不夠吃的話還有,想吃什麼,告訴師兄,師兄給你做。”
埋頭猛吃的小姑娘用力點了點頭,擡起一雙亮晶晶的星星眼看他:
“謝謝……唔嗯……溫溫師兄!!!”
此時此刻,陸昭昭的心情當然是很愉快的。沒有什麼是美食解決不了的問題,如果有,那就再吃一頓!——這段話或許不适用于所有人,但對陸昭昭來說很有效,而溫影承做的點心,毫無疑問是她最喜歡吃的食物之一。
雖然此處是幻境,雖然面前這個也不是真的溫影承……對于食物味道的複刻倒是毫無差别。而對于陸昭昭而言,在明知面前之人是幻影,且有心理預備的情況下,再與對方“初識”一次,并不會讓她覺得難過。
不如說,就算在之前的煉心幻境,被朋友們遺忘,陸昭昭也沒覺得難過,反倒還覺得挺有趣的。唯獨秦令雪……
想到秦大螃蟹居然忘了她,陸小螃蟹就化悲憤為食欲,惡狠狠地咬掉了手中兔子糕點的頭。
樣子簡直不要太兇殘。
當然,鑒于她可愛的模樣,就算如此兇猛地一口一個小兔子,在别人看來也是可愛得不得了的狀态。而在溫影承看來,便更多出幾分憐惜,忍不住又摸摸她的頭。
“可憐的孩子,”他輕聲問:“可是小師叔沒把你照顧好,未曾給你飯吃?”
“那倒——沒有。”
陸昭昭咽下糕點,想了想才回答。這話倒是真的,盡管秦大螃蟹在初遇時毫無疑問屬于一種常識為0的狀态,在幻境外也确實幹出過餓她肚子的事,可正因如此,吃一塹長一智的陸昭昭,自然不會在幻境裡再讓自己摔一次跟頭。
他想不到那些瑣事,她就主動要求,有什麼需求,都羅列個明明白白,還要給他講道理、布置功課,務必保證自己的舒适待遇……
于是這會兒,她就能很自然地回答溫影承:
“師父有給我準備三餐和下午茶,但之前在飛舟上實在沒什麼可吃的。下來後我說想來找師兄他還不肯,堅持要自己做飯給我吃。”
“呃……”
溫影承很難想象,秦令雪自己做飯會是個什麼狀态:“然後……?”
“然後,”陸昭昭咽下小兔子頭,面無表情道:“我把那半生不熟的半個雞腿塞他自己嘴裡了。”
溫影承:“……”
不得不說,秦令雪就是秦令雪。幻境外的秦令雪曾經自信做烤雞,結果差點把她吃得犯胃病;現在幻境裡梅開二度,但小昭同學已經不會再給他什麼面子,隻咬了一口,就笑眯眯地招手叫他過來,然後反手怼他嘴裡讓他自己嘗嘗自己做的是個什麼玩意兒。
然後——
秦令雪就乖乖把她送到竹峰來了。
當然對于這些,溫影承并不知曉。所以可想而知,在陸昭昭淡定地說完了“塞他自己嘴裡”這幾個字後,這位素來溫潤穩重的峰主究竟露出了一副怎樣震撼的神情。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應該感歎一下“小師叔竟然肯給小師妹做飯”比較好,還是應該先震撼——
【小師妹這麼做,小師叔居然也沒生氣?!】
雖說秦令雪送人來時,那副表情是夠臭的;但溫影承深知秦令雪的脾氣,知道他氣性上來是不管不顧,别說接送人了,對方是小孩兒他都照揍不誤。
可看陸昭昭的狀态,别說挨揍,顯然是被照顧得極好,連指甲都修得圓潤漂亮,身上一丁點兒髒污褶皺都不見,一看就是被人精心撫養的。然而再想想她口中那“我把雞腿塞他嘴裡”的驚天之舉……
溫影承扶了扶額頭,喃喃:
“要是我,恐怕從拿起雞腿、不,從提出要吃飯的那一刻就得挨揍了……”
“咩?”
“沒。沒什麼。”
溫影承勉強從震驚裡回過神來,苦笑道:“隻是覺得,小師叔定是很喜歡師妹的了。”
“是嗎?”
他真心感慨。但在幻境外享受過更加SVIP級待遇的陸昭昭卻很平靜:“還好吧。他也就是一天給我送三頓飯一頓下午茶;幫我準備洗澡水還有澡豆,再把我的濕頭發用靈力烘幹,幫我剪剪手指甲;給我準備換洗衣服和飾品;給我找我想看的話本和書;按我的要求給我做了餐具……”
她的話頓住了,因為看到了溫影承那堪稱見了鬼一般的表情,于是小臉上眉頭一皺,解釋道:
“有些事我自己做不來,隻能托他做;有些事,我自己就能做,他非要搶着做!你都不知道,我為了從他手裡保住我的頭發花了多大功夫!他都不會編頭發,手上也沒輕重,非要給我梳頭,我頭發被他薅掉了一大把,痛都痛死了!”
溫影承:“啊……”
他還是有點恍惚,但還是下意識道:“那這确實是他不應該。”
“對吧?對吧?”
小女孩哼唧着:“不過,我也當場報複回來了。他薅我頭發,我踹他膝蓋,然後,他就答應我給我雕小碗和筷子,當餐具和飾品啦!”
溫影承:“呃……”
他一時真的不知,究竟應該擺出個怎樣的表情才好,隻好維持着一種麻木的神情,給陸昭昭多拿了兩塊點心。
憋了半天,終于道:
“小師妹。”
“嗯?”
“你……也對小師叔好點兒吧。”
陸昭昭:“……?”
-
陸昭昭在思考。
她并非是個任性的孩子,也絕非獨斷專行聽不進别人的勸。所以準确地說,她正在反思——
自己最近,是不是确實對秦令雪太壞?
有些事畢竟當局者迷,但溫影承的态度很能說明問題。那陸昭昭也不得不客觀地去思考自己的行為是否有不妥當之處,而在深入思考過後——
“大體上來說,我并沒有錯。”
她得出如上結論。
“哈?什麼有錯沒錯?”
熟悉的聲音傳來。她默默轉頭看去。紅衣少年大踏步過來的動作愣是一下頓在了那兒,與她對視兩秒後,默默扭頭出去,關上了門。
片刻後,敲門聲響起。
陸昭昭:“……”
她扶了扶額頭,才讓這欲蓋彌彰的家夥進來。而等再次進屋,秦令雪又有點遲疑:
“這個點,你是不是該睡了?”
陸昭昭:“…………”
他這個表現……隻能說有長進,但不多,莫名讓她又無名火起,繃着小臉叫他過去,悶悶不樂地一口咬他手腕上。
秦令雪:“……”
他倒也習慣了,連掙紮的動作都沒有,隻郁悶道:“我又做錯什麼了?”
一邊說着,另一隻手還摸摸那柔軟的一頭小羊毛。如此配合又無奈的态度,反而讓陸昭昭怔了一下,慢慢松口,擡頭看了看他。
“……怎麼?”
“……沒什麼。”
陸昭昭悶悶不樂。她又低頭看,少年腕上一圈紅痕,是很小巧的牙印兒,可見她方才确實用了力,盡管看他的表情仍是不痛不癢。
但她心下沮喪,張了張嘴又不知該說什麼,隻好躺在床上,拉過他的手,放在眼前看了好一會兒,才湊過去。
輕輕親了一下那圈咬痕。
“呃……”
很輕很輕的一點觸感,不知為何,卻比被咬一口還讓秦令雪渾身不自在。他的表情控制系統中斷了一會兒,才小心翼翼地問:
“……這算是獎勵,還是懲罰?”
一副被pua明白了的樣子,讓陸昭昭頗有些哭笑不得。她沒好氣地瞪了秦令雪一眼,坐起身來。
“師父。”她說:“我們得好好談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