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這話問出,自己就搖頭:自家的申請都批不下來,哪還能指望鄰居幫忙呢!
“那個——”
孟錦迎聽着,舉起了手:“你們的意思是,妖物有可能在天中節生事,是以如今要想辦法開啟信物聯系仙門,但知府大人不在,沒有符節無法開啟……?”
蘇栗衡忽然想到什麼:“長甯宗姬……?”
“我不确定啊。”孟錦迎遲疑道:“但我可以回去問問……嫂嫂是大長公主的獨女,說不定她有辦法?”
“此事可行。”蘇栗衡略松口氣:“聯絡仙門的方式,除去各州府持有的信物外,皇家也有自己的法子,若是長甯宗姬,或許真有可能。”
但如何勸說長甯宗姬在沒有更多證據的情況下下定決心聯絡仙門……
孟錦迎沉默片刻:“……你之後把調查到的東西都給我,我親自找嫂嫂去說。”
蘇栗衡微微颔首:“不過即使聯絡仙門,該做的調查與準備也都需做。韓繼——”
他遲疑一下:之前決定調查時,他其實也想過找好友韓繼,但恰好他挨了父親的打……“你傷勢好了?”
韓繼:“打算找我幫忙是吧——這肯定得帶我一個啊!”
不論是因着好友的關系,還是陸昭昭的關系,又或者本身對于妖物的好奇,韓繼都不打算袖手旁觀:“回頭我們詳談!我們韓家走商人脈頗廣,需要什麼人、多少人我這邊都沒問題!”
他想了想:“天中節你們府衙人手是不是可能不夠用?我這邊也出人,再叫上廣昌武館那邊——”
“等等,”陸昭昭舉起手:“廣昌武館?”
“哦哦!我沒跟你說?我跟廣昌武館的館主學過武,他算是我世叔!”韓繼一拍腦袋:“我記得他侄女一家就住這附……近……”
話說到最後,注意到陸昭昭的神色,他頓了頓,不可思議道:
“……你認識仇紅英……啊!對啊!你就是那家夥說過的朋友!!!”
即使知道了斬熊妖的正是陸昭昭,韓繼卻剛剛才把她和仇紅英聯系在一起,頓時感到十分的不可思議:“如今看來,這平江可真是小……”
陸昭昭深有同感。才進入幻境,進行調查時,她和蘭形曾震撼于這個幻境的真實與廣闊,但時至今日才發現這個世界這樣小,如此巧合都能将所有人聯系到一處。
讓她不由想起六度空間理論,又稱小世界理論——
【你和任何一個陌生人之間所間隔的人不會超過六個,也就是說,最多通過五個中間人你就能夠認識任何一個陌生人。】
有時真的會讓人覺得十分神奇。
“既然如此,”陸昭昭想了想:“要不要叫師姐也過來讨論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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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次可能的青梅竹馬修羅場,莫名淪為了“對妖作戰研讨會”,括弧,蘇栗衡帶來的零食在研讨會上受到了熱烈歡迎,一點也沒剩地被瓜分幹淨。
隻是,把所有人都送走之後,陸昭昭才想起一件事:
“……話說,他們原本都是來幹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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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正式的禮物反而沒送出去。】
回程的馬車上,蘇栗衡不由歎息。雖說那些吃食都送出去了……他也并不介意大家分食。但正式準備好的禮物卻沒能送出手,隻好之後再找機會。
“唉,真是虧了!”
一旁的韓繼也突然懊惱:“我今天本來找昭昭出去玩呢!”
但天中節與可能出現的妖禍近在咫尺,韓繼最終還是選擇跟蘇栗衡一起離開商議相關事宜。如今二人甚至擠了一輛馬車,正方便他瞪一眼壞自己好事的朋友:
“你看我夠不夠義氣!”
蘇栗衡:“……”
他能說什麼呢?他隻能微笑:“多謝。”
“不過你小子可不夠義氣。”
韓繼道:“我受的這點傷算什麼?結果你遇到什麼事都不同我說,若非今天巧遇,我都不知道你也認識昭昭!”
大大咧咧的少年直視向他,一雙眼正直又明亮:
“就跟你說我心上人好看吧?”
蘇栗衡心中蓦然一刺。
此前一直刻意壓在心中的一個事實,又一次浮出水面……
【她是韓繼的心上人。】
曾置身事外,以為與自己毫無幹系,如今卻再也做不到那般從容。看着好友一臉的坦然與歡喜,蘇栗衡發現自己的心正在逐漸皺縮,變成一顆被風幹的苦杏。
“……是挺好看的。”他隻能這麼說。
“是吧?是吧??”韓繼得意洋洋的:“對了,我跟你說,我和沈家的婚約已經取消,這兩天庚貼就換回來了!前兩日我約了昭昭出去遊湖,她還誇了我俊呢!”
他隻字不提搞出的一系列雞飛狗跳,以及兄妹相稱之事,蘇栗衡自然也不可能知曉内情。隻是越聽越覺苦澀,從舌根裡泛出難以隐忍的苦味來。
“所以——”
身旁的好友,似乎毫無陰霾地、爽朗地注視着他,緊緊地盯着他:
“我們可是好兄弟,你會祝福我們的,對吧?”
“……”
“靈均?”
“……”
蘇栗衡說不出話。
他一時感到恍惚,一時覺着,自己并非坐在溫暖舒适的馬車裡,而是走在風雪交加的峭壁之上。一邊是自幼的兄弟情誼,唯一的摯友,一邊是初次心動,方才下定決心要去追求的女孩……
好友之情,戀慕之情。這世上還有什麼比這更殘酷的抉擇?而他的友人尚且在等一個答案,用滿懷熱誠與信任的目光注視着他,期待他能夠給予祝福。
蘇栗衡不知道過去了多久。也許——有一個世紀那樣長,又也許——隻有短短的一瞬。
他聽到了自己的聲音:
“嗯。我會祝福你們的。”
……就這樣吧。
他想。就……這樣吧。說來,本也是韓繼遇到她更早些,緣分也更深刻些。韓繼為了她,連婚約都已退了,身為江南首富的嫡四公子,上沒有繼承家業的壓力,下備受寵愛無需聯姻,陸昭昭若是嫁了他,一定能很幸福的。
韓家的氛圍,也遠比蘇家松快,她也不必去學什麼規矩,平日必然十分自在……
……
不像他。
蘇栗衡黯然。不像他,越是出身世家大族,越難得自我,妻族不可随意挑選,婚姻大事不可自行做主。陸昭昭俠客出身,如那自由的飛鳥,他又怎能束縛她的羽翼,将她關入籠中?
且和需要她拼上命來保護的他不同,若是韓繼的話,定能與她并肩作戰吧,至少不會成為她的負累。他記得,韓繼也曾想過做遊俠,說不定今後他們還能一同在江湖闖出名聲……
……
少年垂下眼。
“……我會祝福你們的。”
“那就好。”
韓繼靜默地看着他。看好友自己都不清楚的,那通身遮掩不住的痛苦失落。他心中有那麼一點愧疚,但也隻有一點,粗中有細的少年,總算在這一次沒有掉鍊子。
雖然不太懂情愛之事,但韓繼曾聽聞“情場如戰場”。他自幼好動愛鬥,也學過些軍事兵法,自知戰場之上無仁慈,想要得到什麼必得全力去争,天上可不會掉餡餅。
事實上,假使蘇栗衡決意一争,韓繼也是并不怕的。他反而不曾想會為此傷害彼此的友誼,隻覺得公平競争勝負都服氣。但既然對方選擇了退讓,當然是更好的結果。
韓繼了解蘇栗衡:他既然說了祝福,就絕不會言行相悖。這過往他不太瞧得上的君子之禮,此時看來卻也有好處。遂大大松了口氣,開心地拍了下他的肩膀:
“好!不愧是我的好兄弟!若是來日我們成婚,必得請你喝上幾杯!”
蘇栗衡勉強笑了笑:“……八字還沒一撇,你也少胡說影響人家姑娘聲譽。”
“我這不是高興嗎!就跟你說一說……反正我是非她不娶的,也不算在胡言亂語。”
韓繼解決一樁心事,隻覺神清氣爽:“話說回來,那惡妖的事,你再與我說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