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兩個小小的剪影互相依偎,相互取暖;看着他們一同努力,并肩作戰……
一幕一幕,如同記憶在眼前回放。哪怕這出表演十分簡陋,也多有概括之處,看着看着,蘭形卻也忍不住勾起了唇角。
啊,原來不知不覺間,他已和她擁有了這麼多的回憶。
“……但是星星仙女太笨了,這天,她不小心惹了老樹生氣……”
蘭形唇角的笑容忽而又隐沒,抿着唇垂下了眼,聽少女的聲音也低落下來:
“他大概是真的真的很生氣吧,都不要搭理星星仙女。可星星仙女知道,這不是他的錯,而是她——”
“……從來沒有告訴過老樹,他對她來說,究竟意味着什麼。”
“……”
蘭形怔怔地擡起頭,注視着窗上小女孩的剪影。
“她沒有告訴他,突然落入幻境,要擔當拯救所有人的職責,她也是害怕的。星星仙女不是真正的仙女,她有血也有肉,會失敗也會害怕,是老樹的存在讓她能夠鼓起勇氣,面對一切未知與困難。”
“……”
“她沒有告訴他,在那個遇到蝙蝠妖的晚上,她其實不介意自己的生死,可她知道有人在等她回家,她必須好好的回家。”
“……”
“她沒有告訴他,他對她來說,有多重要。”
小女孩朦胧的剪影,恍惚間仿佛能與一個少女的身影重疊。她的真心在話語間流淌,隔着薄薄的窗紙毫無掩飾地傳遞。
“星星仙女和老樹的緣分源于小靈芝,卻絕不止于小靈芝。悄悄告訴你一個秘密——在很久很久以前,老樹自己都還不知道的時候,星星仙女已經察覺,并開始好奇他的存在。”
在很久很久以前,陸昭昭看到【一體雙魂】特質的一瞬間,就開始對另一個靈魂産生了好奇。
“在老樹自己都不知道的時候,星星仙女就已經在想——”
在蘭形自己都不知道的時候,陸昭昭就已經在想——
TA是誰?TA是什麼樣的人?TA……
【會和她,成為好朋友嗎?】
“而當終于見面的那一刻,隻有星星仙女知道,這不是乍然相遇,而是期待已久。老樹甚至比她預想之中還要更加親切可靠,如同她夢想中的家人。”
“所以,她叫他,蘭蘭哥哥。”
小女孩輕輕拉住了小男孩的手,在窗台上與他低聲絮語。
“但【哥哥】隻是一個稱呼,她真正想要告訴他的是——”
“他是她的重要之人。”
隔着薄薄的窗扉,她輕聲說:
“每叫一次蘭蘭哥哥,她的意思都是——”
【顧蘭形是陸昭昭的重要之人。】
“所以——”
他對她來說如此重要,無需與任何人相比。陸昭昭想這麼說,但還沒說出口,窗戶就“吱呀”一下被推開了。
少年站在屋内,低頭看她。陸昭昭舉着小人偶蹲在窗台下,仰頭看他。
燈光映得少年如玉的面龐如此朦胧。他垂着眼睛,看了她片刻——
伸手把她手裡的三個小泥人給拿走了。
“哎哎,我的磨喝樂!”
“沒收。”
夜色與垂落的發絲遮掩了少年通紅的耳尖,他努力繃着臉,把三個小人偶收好,又伸出手。
陸昭昭不解:“啊?”
“你出去那麼久,就隻買了磨喝樂?”
陸昭昭:“……”
嗚嗚,她就說蘭蘭生來該是她哥,真是把她拿捏得死死的!讪讪笑着從懷裡掏出小布袋,打開給他看——
是一整袋金燦燦的星星糖。
樣子有些像現實中的金平糖,但凸起要少一些,個頭要大一些,顔色也隻有少少幾個。陸昭昭買了一把金色的,黃澄澄金燦燦,好似一把小星星。
“星星仙女賄賂你。”她眨巴着大眼睛看蘭形,試圖用眼睛也發射小星星:“你就不要生氣了嘛?”
蘭形:“……”
他歎口氣:“我沒生氣。”
又補充:“……我不是生你的氣。”
他之前的确生氣,甚至遷怒了陸昭昭,但打從心底裡,他并不是在生她的氣,而是生自己的氣。氣自己太容易吃醋,早知韓繼和陸昭昭關系好還要自讨苦吃;氣自己不夠堅定,輕易答應陸昭昭當哥哥,又完全沒有代入哥哥心态。
氣過往除了複仇和照顧妹妹外心無雜念,如今卻忽然好似生出七情六欲的自己,氣——
……可當他低頭看向她,看向眨巴着大眼睛試圖打動他,努力地舉着一小捧“星星”的少女時,顧蘭形并不驚訝地發現:
他已經一點也不氣了。
他隻是伸手拿走了糖。
“你原諒我啦?”
“都說了沒有生你的氣。”
蘭形伸出手,把蹲在那裡的陸昭昭拉起來。她腿有點兒麻了,撐着窗台緩了好一會兒,才又揚起笑臉。那樣子,真有點兒傻乎乎的可愛,蘭形看了一會兒,忍不住捏一下她的臉蛋。
“嗚嗚——”
陸昭昭瞪大眼睛,以示抗議。少年卻是笑了,眸光格外溫和。
“離宵禁還有段時間,想不想吃臭豆腐?”
——————
大半夜出去吃臭豆腐,是陸家兄妹的作風。陸昭昭還挺高興:臭豆腐吃着香但聞着臭,接受起來有點門檻,她的朋友都不怎麼喜歡,蘭形還是頭一個願意主動跟她一起吃臭豆腐的親友。
一場吃醋風波,也好似就在二人你一口我一口的分享中徹底消弭。直到次日,蘭形注意到陸昭昭戴着的首飾。
步搖,耳墜,璎珞,手鍊……并非韓繼送回的那一套,而是這段時日蘭形一點一點給她湊齊的新首飾,金紅明豔的色澤,襯得少女熠熠生輝。
少年禁不住翹起唇角,又努力壓下。盡可能平靜地問了句:
“怎麼不戴韓繼送你那套?”
他自覺問得毫無波瀾,但陸昭昭隻是偷偷笑。笑得他有點不自在時,她才一本正經道:
“我答應某人,要天天戴他送的首飾嘛。”
搖頭晃腦:“人不能言而無信!而且——”
“而且?”
女孩狡黠地眨了眨眼睛:
“而且,要是我戴了别的首飾,某人可又要吃醋咯?”
“……我有那麼容易吃醋嗎???”
蘭形嘴角一抽,聽到女孩輕快地笑起來,然後道:
“不過,吃醋的蘭蘭哥哥,我也很喜歡。”
蘭形:“……”
他發間的耳朵又紅了,一直紅到脖頸。不自在地咳了兩聲。
“吃飯。還有事要做呢。”
“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