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她看着他，又感到另一種新奇的可愛。
原來，假使他生長在凡人界，沒有自幼和她相識，就會長成這個……
會有點笨拙地接近好感對象的，可愛的樣子。
——好感對象。
陸昭昭不至于傻到看不出韓繼對她的親近，和他試探着想更親近的舉動。但她其實并未多想這親近的具體含義，或者說，她從來沒有想歪過。
因為——
【韓繼】（綠花100%，粉花0%）
就……非常安心。
不過，話說回來，原來即使失憶，綠花也是不會變的嗎？
陸昭昭隻記得進入幻境之前，韓繼就是100%綠花……對失憶、幻境相關的好感度設定倒是記不清了，之後有空再去論壇看看吧。
所以此時，她看着他，隻覺得十分的可愛：“你覺得，我會更喜歡這些？”
“嗯……”
“我确實喜歡。”
“……”
漂亮的裝飾，數不清的書，還有一盤棋，陸昭昭确實是喜歡的，但是——
“但是，我覺得布老虎、長槍，也很好啊。”
“？！”
韓繼猛地擡頭看她，目瞪口呆：“你怎麼知道布——啊，啊！！！”
可惡，因為之前塞在床底……被她不經意看到了麼！！！
感到面頰有點發燙，少年默默扭過了頭：“……我……我可沒有這麼大了還玩布老虎！那老虎是……是我小時候家裡人送的，我一直比較愛惜，所以……”
這不是傲嬌，而是實話！韓繼和家人關系極好，也算個戀舊的人，童年喜歡的布老虎也都好好收起來，他房間裡有很多類似這樣的回憶。
但此時越說，怎麼感覺越描越黑？不僅捂住了臉：“……我說真的！”
“噗……咳，嗯，自然是真的，我相信你！”
陸昭昭彎着眼睛看他，忽然好奇：“韓公子小時候是什麼樣的呢？”
她是說——沒有修仙，沒有和她相遇的，那個小時候的他。
“我小時候啊……”
韓繼陷入回憶：“算是很調皮的吧？”
“怎麼？”
“就……比較好動？總之我打小不喜歡念書什麼的，一看字兒就頭疼，倒是很喜歡翻牆出去玩……”
雖然是個公子哥兒，卻總愛到處玩兒得一身泥回家，被母親笑罵“泥猴兒”，丢去搓半天，而他坐在浴桶裡還要大喊“你們是不是要把我煮了”，再被按下去從頭到腳搓個幹淨。
領着附近一群孩子捉雞逗狗，偷偷摘人家沒熟的果子偷吃，酸得龇牙咧嘴，結果因為果核沒處理好被抓包，回家就挨了抽，被提溜上門賠禮道歉。
說來也怪，明明偷摘的酸果兒難吃得要命，不知為何小時候就是覺得比家裡果盤裡的果子有意思，就像那些甜美瓜果的味道記得模糊，唯有那酸果兒的滋味略一回想，就在舌尖泛出生果的澀味。
回憶啊，真是個神奇的東西。你不去翻閱的時候，好像并不存在，卻偶爾會被觸動，在腦海裡回放出每一個值得懷念的細節。就像一直在人生路上悶頭前行，偶爾駐足回望，才意識到已深深淺淺走了這樣久的路程。
韓繼回憶着那些往日的時光，也感到了些許的恍惚。那些記憶，真實中帶着一點虛幻的朦胧，一直到回憶起的這刻才讓人覺得陌生又熟悉：
【啊，原來我經曆過這樣的事。】
而這些，他一邊想，一邊說給她聽。起初還會掩飾性地略微篡改說辭，後來也就隻是很自然地講述。将過往的自己講給她聽，就像把自己的真心交付她手中。
而她也隻是認真地聽，溫柔地看着他，就像溫柔鄭重地把這顆心捧住，與他一同走過那往日的、構成了韓繼這個存在的旅程。
“總之——”
滔滔不絕地說了許久，韓繼才勉強打住，小心翼翼地去看她，輕聲問：“……你呢？”
“嗯？”
“你小時候，是什麼樣的？”
她小時候，會是什麼樣的呢？
“我小時候——”
陸昭昭坐在坐墊上，曲起膝蓋，把胳膊放在膝上，再把下巴枕上去，一個很放松的姿勢：“總體來說，應該算是很乖的。”
“嗯？”
“雖然也會調皮，但大人都說我乖巧。我從小就人緣很好，總是能交到很多朋友……”
韓繼看着她，覺得毫不意外。無論是外貌還是性格，陸昭昭都毫無疑問的閃閃發光。
有誰能拒絕這樣的光輝？
“我哥哥對我也很好。”
“哥哥？”
“嗯。”
他看過去。她看過來。不知為何，韓繼覺得她溫柔的目光裡，還多了點什麼别的東西，就像她好像是在看他，卻并不隻是在看他。
“他比我還活潑、調皮得多，有時候挺遲鈍的，我們一起離家去很遠的地方，過了好幾個月，他才突然開始想家。”
“那麼遲鈍？”
“對呀。”
她笑起來，那笑容總覺得有點狡黠：“他還經常馬馬虎虎、冒冒失失、直來直去……雖然因此和有些人合不來，但也因此和一些人關系不錯。但無論如何……他很愛我。”
“他很愛我。”她重複：“我難過的時候，他永遠陪在我身邊；我遇到危險的時候，他總是沖出來保護我；我喜歡吃好吃的，他雖然不擅長，也要學着去做……”
她頓了頓，第三次說：“他真的很愛我。”
韓繼真的很愛她。從他們相遇開始，那個小男孩就一直一直喜歡她，想當她的哥哥，想和她一直在一起。
而她……
“我也很愛他。”她說，看着已經忘記她存在的少年：“我也，很愛很愛他。”
這在幻境外不曾告訴他的話，在今日如此自然地脫口而出。也不知他回憶起種種之後，能否記得今日，并意識到這個人是他？
不過沒關系，如果他不記得，她可以再說一次。
陸昭昭真的，很愛很愛，她的阿繼哥哥。
“我發自内心的，”她看着他的雙眼，發自内心地祝福：“希望他快樂、平安、健康……實現自己的夢想。”
希望他有遠大的未來，希望他自由灑脫。希望他能做成自己想做成的一切事，去到自己想要去的一切地方。
這個幻境不會攔住他的腳步，她也不會讓它有傷害他的機會。
“……”
韓繼卻隻是抿緊了唇。
哥哥……嗎。雖然隐約覺得她似乎意有所指，但本就沒有記憶、又神經大條的韓繼，是壓根不會聯想到自己身上的。他隻是想起那院落中佩戴着面具的冷淡少年……心中蓦然失落：
她真的很愛她的哥哥啊……
不知為什麼，空落落中有點羨慕：羨慕能被她這樣愛着的人，羨慕能這樣陪伴着她的人；又有一種莫名而來的不甘心和被替代感，就好像她本不應有另一個哥哥……
……另一個？
韓繼想不明白。但聽到她的聲音：
“說來，韓公子有什麼夢想嗎？”
“夢想？”
“嗯。想完成的願望，想去做的事，或者心中有的煩惱，未完成的遺憾……有嗎？”
陸昭昭想，煉心秘境……總歸和“心”是有關的吧。從這方面下手，能不能找到将他們喚醒的線索呢？
韓繼卻隻是怔了怔，似乎陷入了思索。
夢想……他有嗎？生活幸福美滿，家人和睦團圓……韓繼的确覺得，自己沒什麼遺憾。
但……
他看向她：在遇到她之後，他的确有了心願。
“有啊。”
“是什麼呢？”
【想和你在一起。】
這種話即使在舌尖打轉，也沒有辦法直率地吐露。韓繼就算再傻也知道，如今說這種話隻會吓到對方，于是沉默片刻，扯出一個笑容。
“……聽你說哥哥的事，還挺羨慕的。”他說，移開了目光：“其實……我也一直挺想有個妹妹的。”
少年努力控制自己不顯得心虛：“其實……其實我一見陸姑娘，就很想你能當我的……我的……妹妹。”
這當然不是心裡話，但是——但是！曲線救國！！韓繼其實一直苦惱，不太有理由去主動找陸昭昭……他們之間始于月下的偶遇，卻并不存在什麼強有力的關聯。
他想和她走得更近，急需一個看起來合理的緣由。“兄妹”這個念頭本是靈光一現，這會兒卻越琢磨越覺得很妙。
哥哥，妹妹——情哥哥，情妹妹——也沒差多遠嘛！況且她這麼喜歡哥哥……義、義兄也是哥哥啊！！！
如此想着，仿佛找到了一條接近心上人的捷徑，韓繼一下子振作多了，話語也流暢起來：
“我是不太可能有妹妹了，所以……見了陸姑娘，就覺得很是親切。陸姑娘可否滿足我這個心願……也把我當個說得上話的哥哥往來？”
他期待又忐忑，等待着她的回應。而在他眼中，少女明顯呆滞了一下，很訝異地眨了眨眼。
“當、當然我不是說要代替你哥哥，就……情同兄妹……那什麼……”
“好呀。”
“哎？”
“我說——好呀。我們可以做……嗯，情同兄妹的好朋友。”
少女彎起了眼睛，溫柔地注視着他：
“那……多多關照，阿繼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