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新家的第一晚,蘭形睡不着。
是因為陌生的環境,還是别的什麼?總之輾轉反側,毫無睡意。靠打坐度過了大半宿,才勉勉強強合眼了片刻,不多時天竟已亮了。
少年打着呵欠起身,推門而出時,陸昭昭竟也恰好起來,沖他露出一個可愛的笑臉:
“蘭蘭早安!”
“……早……”
他略微錯開了目光:“休息得怎麼樣?”
“很好哦!昨天天氣好,被子曬得暖暖的,線香也很好聞~”
蘭形感覺更郁卒了:合着睡不好的就他一個是吧?
但她很快又道:“隻是……有一點不習慣。”
陸昭昭小小擰了下眉毛:“身邊沒有蘭蘭哥哥了,感覺還挺不習慣的……嗯,我會努力适應的!”
“……嗯。”
不知為何,蘭形的心情好多了:“你先洗漱。我把粥熱一下。”
“好~”
平常的一天,從熱騰騰的小米粥開始。陸昭昭向來随遇而安,有一口吃的就很滿足;而蘭形看着她,即使自己沒什麼胃口,居然也覺得很滿足。
就像這樣的日常本就是他所向往,像他的心裡本也隻能裝下這樣小小一寸天地:他,妹妹,或許還有……
他不再想。
吃過飯後,陸昭昭和他一起收拾完,終于談及正事。
“我一會兒繼續出門打聽消息。”
或許清晨本就容易令人清醒,蘭形終于可以壓下千絲萬縷的多餘思緒,考慮更為現實和重要的事:“正常的妖不是那種樣子,沒有靈氣卻有妖也實在奇怪,我會繼續調查,王二那邊我也會跟進。”
“嗯。那我走師姐這邊的路子,正好要去還食盒、學輕功。”
陸昭昭點點頭:“師姐現在也知道妖鬼的事,又人脈廣走的地方多,說不定能有别的線索……我也會關注官府那邊,栗子好像在官府做事,我會看看情況決定要不要和他接觸。”
之前保險起見,除了兩歲小芝芝,他們是沒和蘇栗衡幾人正面接觸過的,隻是遠遠确認過安危。不過如非萬不得已,陸昭昭暫時還不想和他們打照面——
假如秘境難度真的是針對考驗者動态分布的,和他們貿然接觸,反而可能把危險帶給一無所知的友人們。
“輕功我也會學,回來後也教給你。”
“嗯。”
蘭形對于陸昭昭,還是放心的。她平日裡雖然活潑幼稚,做起事來卻很可靠;他一直關照,多半是因為照顧妹妹習慣,以及陸昭昭的臉确實漂亮得太犯規,讓人有點擔心會不會引起麻煩。
但至今為止,她做得都很不錯,又經曆過一場互相托付後背的戰鬥……蘭形逐漸開始學會在部分事情上依靠她:“那這部分交給你……我會去鐵匠鋪打武器,你要不要也打一柄劍?”
陸昭昭拍了拍放在椅子邊的佩劍:“這把就不錯,先用着!反正飛虹不在……我用什麼劍,也都是一樣的。”
這麼說着,她開始有點想念飛虹、蛋黃酥……還有秦令雪。不知他有沒有順利找到人呢?外邊時間流速很慢,亭曈目前還沒轉告什麼消息……
“……話說,這個,你拿着。”
“嗯?”
陸昭昭回過神,見蘭形從袖中暗袋取出幾張銀票,又碼開碎銀、金珠……林林總總,鋪滿了小石桌。
“……啊?”
“這是現在我們的全部身家。”
蘭形說。就沒算陸昭昭身上那點本來就不多的銀子了——這傻姑娘,擔心他錢不夠用,先前除了武館花銷便隻留了一點,其他都塞給他——所以說這些是他們的全部身家,并沒有錯。
他把碎銀放到自己面前大半,又拿了幾顆金珠;随後把餘下的一堆,全部推去了陸昭昭那裡。
“我用這些就夠了。”他說:“這些你都拿着……盡管花用。我有法子掙錢,不必擔心錢不夠用,若不夠了,再跟我說。”
嗯,他現在在黑市算是超VIP級客戶,又心機地把家傳秘術拆分賣的,着實是不缺錢。
但陸昭昭看看自己這邊一大堆的銀票金珠,又看看對方面前巴掌大一點點的碎銀和幾顆金豆子……
很真誠地:“真的不要和我結拜兄妹嗎?”
“這個還是免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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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蘭形的确是一個好哥哥。
今天的兩人也去瞅了眼小芝芝,才有心思各自去做事。蘭形去哪裡了,陸昭昭不太知道,但想來也是賭場、黑市之類的地方……
她其實有點擔心:蘭蘭生得那麼豔麗,去那種地方沒關系嗎?但考慮到他的戰鬥力……嗯,沒事了。
而她如約去找了仇紅英。
“你……你……你還真是個天才啊!”
武館院中,仇紅英啧啧稱奇:“我本來以為,得教你好久……”
早上陸昭昭去找她,她心想這學輕功也不是朝夕的事,幹脆就在自己家教她基礎;沒想到她不僅一點就通,而且舉一反三,最後為了活動起來方便,二人又轉入武館後院教學。
當然——這次鎖好了門。
然而陸昭昭的進度,快得真是可怕。原本仇紅英覺得得教上至少一個月的輕功,她竟一天不到就把她的知識經驗給挖幹淨了,看使用情況,甚至青出于藍而勝于藍……
“原來世上竟真有這樣的天才……幸好你這樣的人少,不然我們這些凡夫俗子可怎麼活啊!”
陸昭昭撲哧一笑:“沒有沒有,我隻是從前學過類似的。”
不如說,更高級的身法和輕身術。隻是實在太高級了,用真氣很難施展,這才又學了凡人的輕功來用,自然進展極快。
簡單來說,都解鎖了同系列的高級技能,低級也就不在話下了。
“那也很快啊,就是我叔叔,學另一門輕功,入門也得個至少幾天呢。”
仇紅英真是感慨:“本想展示一下師姐的風範,結果你現在比我用得還好了!我沒什麼可教你的了……你要是還有不明白的,就問叔叔吧。”
“不過,”她頓了頓:“叔叔出門去了……你估計得等他回來。就先練着我教你的無妨。我記得我有這門輕功的圖譜,等我回去再找找,上次沒找到,不知道是不是我哥拿走了。”
“師姐的哥哥……”
陸昭昭有點好奇:“我應該叫師兄?”
“嗐,你給他那面子呢?沒必要,他沒學武。”
仇紅英擺擺手:“我娘常說,家裡倆孩子是一文一武……可惜性别颠倒颠!我哥腦子靈光,我一看書頭疼……他在遊學呢,比我還不着家,也不知道是個什麼打算,能不能被舉孝廉。”
“噢,師姐的哥哥學文……”
陸昭昭點點頭,突然感覺哪裡不對:“舉孝廉?不考文科舉嗎?”
“舉孝廉就是文科啊!”
仇紅英卻理所當然道:“孝廉、茂才、賢良……原先都是選文武官吏的,不過近年邊關不太平,武科獨立出來了……你不知道嗎?”
陸昭昭:“呃嗯……”
她之前倒是聽仇紅英講了武科,感覺和曆史書上唐朝武科舉相似;自然以為文科也是科舉制——大行也的确是科舉制,孟錦迎家就“一門四進士,父子三探花”,陸昭昭還不至于搞錯。
但此時聽來,此地文科居然還是察舉制!這讓陸昭昭感覺一點意外和怪異——
假使這個幻境是以蘇栗衡幾人的記憶為基礎編織的,為什麼會在這裡出現差異呢?
不過她又一想:蘇栗衡的年紀和才學,若是在真正的大行,恐怕也早已考上進士了,屆時就未必能留在平江城……所以也不是沒有合理性。
“好吧,原來如此。”她勉強消化了這個設定:“說來,師姐晚點要不要來家裡一起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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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紅英對陸昭昭家的晚飯給出了絕贊好評,心滿意足地帶着附贈點心快快樂樂離開了。陸昭昭和蘭形一起洗碗,兼交流今天的彼此見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