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即使是陸昭昭也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個樣子。
“……”
“……”
進入瑤池秘境的第二日傍晚,天色未暗,幾人便在安全處安營紮寨。陸昭昭被幾人聯手按在座位上,抱着蛋黃酥,和巫謠排排坐,眼巴巴地看着另一邊氣氛僵硬的兩個少年。
祝青燃、遲星文。
一天之内又會合了一個同伴,原本是一件好事。遲星文真的搞不好有點運道在身上,要不是祝青燃能飛,他八成又是第一個找到陸昭昭的。
但當遲星文和祝青燃這兩個人碰到一起——
陸昭昭知道,遲星文是個木頭。
冷峻而危險,帶有說不清道不明的野性之美,像無法馴服的孤狼。因着過往的經曆,他的确也更像野獸,而不那麼理解人類之間的往來;哪怕因為教育而有時能保持禮貌,但毫無疑問,他是不擅長、也不情願進行人際交往的。
陸昭昭也知道,祝青燃性子認真。
嚴肅而正經,做事總是全力以赴,是天才又努力的學霸。因着修仙世家的出身,教養極好而有時不太會拒絕别人,但這隻是表象,他其實很聽從自己的内心,就像當年離家出走來到天衍宗,他其實是一個孤高冷淡的人。
這樣的二人,其實有那麼一丁點的相像,尤其在祝青燃不傲嬌之後。當然,他們也有本質性的不同,隻是在兩人碰在一起後,就好像刀鋒抵上了刀鋒——
空氣中都飄蕩着冷硬的氛圍。
明明這兩個人,之前也曾有過合作,有一定的默契。可那時和此時又怎麼能相同?那時——
祝青燃還沒有察覺和承認自己的心思。
陸昭昭也沒有因為祝青燃身受重傷。
是以,如今的這兩人,是越發看不慣彼此。尤其是,當他們為同一個人而忙碌時——
那幾乎讓空氣都結冰的氣氛,讓陸昭昭狠狠打了個噴嚏。
“?!”
幾乎立刻,兩個時刻關注着她的少年都回過頭,幾乎異口同聲:
“怎麼了?”
“是不是覺得冷?”
話音出口,二人對視一眼,又轉開目光。一個立刻倒了熱茶送過去,而另一個則解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
陸昭昭:“……”
巫謠在一旁,把小嘴微微張成o型。看兩少年又去做飯煮藥,悄悄湊到陸昭昭耳邊:
“他們、是不是……都喜歡你?”
陸昭昭的臉騰地就紅了,正尴尬得無以複加,就聽巫謠自己回答自己:
“嗯,嗯……你,這麼好,合該,很多人,喜歡的。”
于是,陸昭昭的羞怯,又變作一點無奈:“一個人值不值得喜歡,和他好不好無關。”
她說:“每個人都很特别。每個人都是值得被愛的。”
巫謠不太懂。修仙界雖然不算弱肉強食,但也是強者為尊。修羅教也不例外,甚至因為風俗與傳承,各項忌諱和尊崇比常人還更多一點。
她隻能用自己的所知去做出判斷與建議:“你可以,找他們,做【阿夏】。”
阿夏?
陸昭昭一開始沒反應過來,直到腦中靈光一閃:
修羅教的情況,有些像現實中部分少數民族的雜糅。
而其中,西南少數民族中有一種婚姻制度叫做“走婚”。特色是母系社會,男不娶女不嫁,女子到合适年齡後,便會擁有一間屬于自己的花房,如果有了情投意合的男子,則約定好暗号,男子夜晚來到花樓,與女子結合,次日清晨則離開。
也即“暮至朝離”。如果生下孩子,男方不具有撫養與教育義務,因他隸屬于自己的母系大家戶,孩子也完全隸屬于母方家庭。走婚的關系是自由的,雖然同時間情侶彼此不能夠有别的愛人,但無論任何一方都有随時中止關系,再找伴侶的權利;當然也可以組成長期伴侶,但依舊不是永久性的。
這種婚姻關系在過往的雲南少數民族多見。而其中的摩梭人,便将這種走婚情侶稱之為“阿肖”或“阿夏”;也有一說是男子稱為“阿注”,女子稱為“阿夏”,因而走婚也稱“阿注婚”。
陸昭昭不知道,巫謠說的是否是這種“阿夏”?她隻是一陣臉熱,輕拍一下她的腦袋,用蕭聿的語氣教育:
“小孩子想太多會長不高。”
巫謠:“?”
“不過,”陸昭昭又好奇:“你們那裡都是走婚……阿夏婚嗎?”
巫謠點點頭,又搖搖頭:“不全是。但很多。我們那裡,女子為尊。”
“咦?!”
也很符合摩梭人母系社會的特征……陸昭昭思索着,就聽她笨拙地解釋:“女子,靈性高,更容易學習巫術。也有,男巫,但不如……女巫。”
她有一點驕傲的:“我的靈性,比巫岐,高!”
“這樣……小謠這麼厲害呀?”
陸昭昭沒多說什麼,隻是鼓勵着難得多說話的自閉小孩。巫謠也确實難得說了很多的話:“你可以,找很多,阿夏;但是,不可以,找,巫岐。”
“啊?”
“巫岐,鬼家,單傳,是男子。”巫謠抱緊巫鈴,語氣是有點複雜的,但可以聽出她對巫岐的排斥:“找他做、阿夏,要入贅,不好。巫岐,人也……不好。”
“哎……”
因為修羅教女子為尊,所以女子嫁給男子,反而算作入贅?但陸昭昭更在意,巫謠很直白地說了:巫岐人不好。
她很小心地問:“怎麼不好?”
但巫謠卻不說話了。她抿緊了嘴,抱緊巫鈴,半晌才說:
“他是騙子。”
陸昭昭還想追問,巫謠卻再不肯說話了。她保持着一種拒不合作式的沉默,直到遲星文和祝青燃競賽一樣把粥和藥端了過來。
“吃點粥吧。”
“藥冷冷再喝。”
較勁中,隐約居然還有點配合默契。陸昭昭擡眼看看這兩個人,他們的目光彼此碰撞後立刻移開,空氣裡彌漫着冷峻的硝煙味。
陸昭昭:“……”
神啊,來個什麼人救救她吧!!!
也不知冥冥之中,是不是有什麼神明聽到了她的祈禱,在陸昭昭辛苦地把飯和藥吃下去,四個人圍坐在篝火邊面面相觑的時候,林中又傳來了響動。
兩個少年幾乎同時起身警戒,手按在劍柄上的動作都近乎如出一轍。不過這警戒顯得很沒必要,因為陸昭昭已經驚喜地叫喊起來:
“芝芝!展師兄?!”
——————
進秘境兩天聚集了四個同伴,即使瑤池秘境比化雨秘境小很多,也沒有這樣巧的事。那就隻有一個解釋:敖海若在這其中出了力。
或許是影響了落點,也或許是無形之間的幫助,總之,現在陸昭昭親友團已就位四人。而新來的祝芝芝和展飛光二人,大大緩解了營地中的氣氛,和陸昭昭的心理壓力。
“芝芝~~”
和男孩子們不同,女孩子是可以随便貼貼的。陸昭昭快快樂樂,和祝芝芝抱一抱,祝芝芝也開心地和她貼,全然不管哥哥的絕望。
“來,我跟你介紹!”
陸昭昭開開心心,把祝芝芝拉過去:“這位是我新認識的好朋友巫謠;這位是我最好最好的好朋友祝芝芝!”
祝芝芝低下頭……抱歉,她真的比巫謠高很多;而巫謠擡起頭。一個天然呆,一個内向小女孩,詭異地對視着沉默了片刻,随即,祝芝芝蹲下身去。
平視着巫謠,有點害羞地小聲說:“幸會……你好可愛。”
然後看她懷裡的娃娃:“你也好可愛。”
巫謠:“?”
巫鈴:“?”
怪人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前有陸昭昭拍巫鈴的頭,後有祝芝芝誇巫鈴可愛。巫謠大為震撼,半晌才輕輕點一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