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夕陽一點一點沉入海平線,随之亮起的是萬家燈火。袅袅炊煙自遠處升起,夜市也越發熱鬧起來。
白天的“災難”似乎并未影響到這座北海的明珠之城。而按陸昭昭的性格,這會兒定是很想去夜市走一圈的;不過她其實并沒有心情,隻是坐在水雲閣的後院裡,托着臉歎氣。
“玩個遊戲,怎麼也這樣難過……”
思來想去,還得怪神都風行老賊!雖說現在科技發達,大多全息遊戲都打着“第二世界”的口号,可沒有任何一款其他公司的遊戲,能夠比神都風行出品的遊戲更像真實世界。
每一個npc,都有完整的人生,喜怒哀樂,悲歡離合,曾大哭也曾大笑,曾失去也曾得到,曾經摔倒,也繼續往前走去。
這裡真的隻是一段冰冷的數據?是與夢境原理相通,人類大腦對邏輯的自我補全?傳聞中好似是這樣,神都風行所開發的,軍用轉民用的夢境虛拟技術,在遊戲中體會到的一切,除了基礎設定外,還有個人潛意識補全的要素。
就好像做夢時無法察覺邏輯漏洞,大腦會對記憶進行加工……在“夢”裡,在“遊戲”裡,一切都豐富而合理,但離開潛入艙後,在心智濾網的保護下,一切又變得模糊。
合理的解釋。其中技術手段,陸昭昭是搞不明白。但感受着那絲絲縷縷的寒風,她覺得這一切十分真實。
而她也逐漸不再——至少不完全是用遊戲的态度對待這一切。雖說她原本就是不太在乎虛拟和真實,隻感受當下、無愧于心的性格,但如此真實的一切,的确讓她更加沉浸其中。
偶爾,也覺得的确有這樣一個世界,這樣一個自己——不是美少女準大學生陸昭昭,而是天衍宗小螃蟹陸昭昭。
這一切如此真實。
“怎麼?在想什麼?”
太熟悉的聲音。她于是驚喜地擡頭望去:“師——”
話音戛然而止,她“呀”了一聲,匆匆跑過去,心疼地看着少年面上一條狹長的血痕:“這……這是怎麼回事??”
“嗐,别提了,一個瘋婆子打的。”
提到這個,秦令雪就郁悶:“個小心眼子,至于嗎,一千三百年都過去了……”
一千三百年前的事兒,虧她還記那麼清楚!非但記得清楚,還來了個“等價報複”——
其實像秦令雪、司空琢這般的大能修士,身體的自愈速度是很快的,區區擦傷,要不了多久就能消弭。而按秦令雪的性格,也不會帶傷來見徒弟,平白叫她擔憂。
所以這條血痕之所以還大刺刺地留在他臉上,隻因敖海若的确是小心眼兒——
——當年秦令雪用劍氣傷她,劍氣太過鋒銳,凝而不散,導緻傷勢許久才好;今日抓到機會報複,她也特地留了銳氣,以至于傷口一時之間無法恢複,秦令雪也隻能認栽。
“總歸不是什麼大傷,頂多兩三天就沒了。”
秦令雪說着,倒也沒在意,隻看着面露擔憂、一臉心疼的小徒弟,心中妥帖,眸光溫柔幾分:“怎麼在後院?我還當你出去找好吃的。”
“我在你心裡就這麼貪吃?”
陸昭昭鼓起臉,咕哝兩句,伸出手很輕很輕,碰一下那條血痕:“你痛不痛?”
“哈,這點小傷……”
“小傷也是要處理的,你來,我給你上藥。”
秦令雪不在乎自己這點兒小擦傷,陸昭昭卻是很心痛的。她把他拉到桌邊按坐下,取手帕沾水輕輕擦一擦,又去拿回春丹磨藥粉。
“我第一次見你受傷。”她說,語氣有點兒難過:“怎麼受傷的?龍女前輩打你了?”
“嘛……”
說起這事,秦令雪也是滿腹牢騷:“我跟你說,敖海若真是個瘋子!我今兒個去龍宮,才踏進門,話沒說一句,她沖上來就是一拳!”
要說他今天在龍宮也真憋屈!兩個八卦人急等着要看他樂子,他還不能掀桌走人——硬生生忍了,這會兒才沒忍住,要跟徒弟撒嬌發牢騷:“千年不見,誰知道她怎麼跟司空蜚蠊一樣,是個戰鬥狂!我本不想跟她打的,好家夥硬捶我兩拳……不過你放心,我揍回去了,她比我傷得重,臉上這下也就是一時沒注意才留了傷,問題不大。”
陸昭昭磨着藥粉,很是義憤填膺:“龍女前輩怎麼這樣,見面就要打你!”
“這就是阿離你有所不知了。”
玉憐香搖着扇子走進來,立時開始揭短:“不是敖海若戰鬥狂,而是因果相報……千年前秦兄切磋時兩劍劃傷敖道友的臉,傷勢許久才好,因而敖道友今天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說來也是秦兄活該。”
秦令雪:“???玉憐香你不想活了是吧???”
雖然是實話,可當着他徒弟面兒說他活該,是玉憐香飄了,還是他秦令雪提不動刀了?秦令雪平時不搭理玉憐香,是因為懶得搭理,又想給徒弟的“法術教習”幾分薄面,可這不代表他真的不能、不敢出手揍他,給他長長記性!!
但他也沒能動手。動都沒能動一下。不是因為小徒弟輕柔的撫摸面頰的手,而是小姑娘陡然銳利起來的目光:
“你在人家臉上劃兩劍??”
秦令雪:“……”
徒弟一用這語氣說話,秦大螃蟹的脊背就忽然一涼。說來也怪,雖說他之前一點兒也不覺得自己有問題,這會兒就忽然心慌慌的:
“切、切磋啊!順手就打了,哪管是臉還是哪兒!”
他拔高了聲音,試圖為自己辯解:“再說那還不是她搭讪在先,上來就跟我說什麼美人兒跟我混吧……那我那暴脾氣還不是——”
陸昭昭:“???”
她睜大了圓圓的杏眼:“……啊???”
敖海若,搭讪,她師父?還有這事兒呢??
雖然震驚,但因着正在上藥,她下意識端詳了一下自家便宜師父的臉——嗯,倒确實是很俊,在紙片人裡也算巅峰顔值,但凡沒那麼橫行霸道、陰晴不定,也是個走出門就要擲果盈車級别的美男子。
這樣想來,被搭讪倒也很正常……不過她還是扭頭看向玉憐香,試圖尋找證實,但青年隻是聳聳肩。
“這我倒不清楚細節,畢竟我并不在場……不過敖海若是能做出這事兒的人,秦兄生氣也正常。”
他搖搖扇子:“我隻是不太贊同秦兄打女孩子的臉罷了。”
就算秦令雪暴起,把他打死在這兒,釘進棺材裡,玉憐香也要用嘶啞的聲帶喊出:打女孩子的臉是不道德的!!
就是這麼憐香惜玉,女子之友,無論何時,總之無條件站女孩子那邊。而陸昭昭聞言想了想,居然傾向于站一秒她師父:
“但切磋起來,倒也确實沒什麼應該打哪裡、不該打哪裡。”
如當初遲星文也打過她臉……她是很能理解的。擂台之上無男女,沒有說因為對方是女孩子就要放水,也沒有說因為自己是女孩子就要求對方放水。
“對吧?對吧?”
秦令雪又得意洋洋起來,得到徒弟的支持,他好似隻打了勝仗的貓:“我就說——”
“但是,”陸昭昭把藥粉撲在他面頰上,面無表情道:“能留手的情況下特地去打女孩子的臉還留下傷痕,的确是不應該的!!”
她低頭,盯着自家的大螃蟹:“那你呢?當時有沒有故意?”
秦令雪:“……”
秦令雪移開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