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木屋營地格外熱鬧。
曾混亂一時的小鼠争奪戰,最終以茶涼的絕對勝利落下帷幕。小鼠不僅堅定地選擇了他,更是當場收下聘禮,結成高級平等契約,陸昭昭作為見證人,為這對新夥伴送上誠摯的祝福。
因為是喜事,當晚即使下雨不便,陸昭昭還是張羅布了一桌好菜慶祝一番。少年們得知此事心情不一,但大體上都恭喜了茶涼,氣氛很是熱鬧。
陸昭昭着重注意了蘇栗衡的神色。畢竟在茶涼之前,小鼠跟蘇栗衡最親,但少年反而并沒不甘心或如何,很坦然地接受了現實,也把儲物袋作為禮物直接贈給了小鼠。
“或許隻是我們緣分不到吧。”他說:“茶涼道友的确是好選擇。”
天下修士都可與靈獸結契,但對靈獸來說,最好的選擇還是禦靈宗弟子。因尋常修士多結主仆契約,對靈獸也不算多看重,唯有禦靈宗弟子必須和靈獸互相依靠,多結平等契約,也更了解和尊重靈獸需求。
所以蘇栗衡是真沒覺得什麼。況且他即使錯過小鼠,以宗主之徒的身份,今後還有的是機會接觸其他優質靈獸,心态屬實平和。
陸昭昭小心觀察,見他确實不介意,才放下心來。至于别人……之前小鼠親近蘇栗衡時大概都已知道自己沒希望,所以也沒什麼不甘心。
于是宴會熱熱鬧鬧舉辦,熱熱鬧鬧落幕。因着難得,陸昭昭還開了壇酒——
化雨秘境水果多如牛毛,陸昭昭摘了許多,易壞又吃不及,就釀了一批果酒,如今正好拿一壇來,度數不高,酸酸甜甜,很是好味。
酒足飯飽,天也黑透。因着下雨,還下着雨,天黑得極早。所以晚飯吃得早一些,大家也回房早一些。
陸昭昭盤膝打坐了一段時間,伸個懶腰。想出門洗漱一下休息,結果打開門就見廊下一個身影。
“……茂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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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之茂坐在廊下。這會兒雨小了,隻天還是黑。他坐在比地面高出一截、潮濕的木地闆上,面對着黑暗,靈石燈的光線自背後打下,将棕紅色的馬尾渡上暖黃的光輝。
聽見呼喚,他側頭看來,難得的沒戴眼鏡,露出青木灰色冷淡的雙眼,在視線觸及她的那一刻變得溫潤:“……嗯。”
陸昭昭捂着頭擋雨,從新建的小屋這邊跳到大屋那邊,猶豫一下,撩起裙擺,在他身邊坐下。
“怎麼在這裡坐着呢?”
“散心。”
少年說。也确實如此。若非下着雨,他其實挺想出去走走,可惜不行,隻好在廊下發會兒呆。
但他心情确實不好。
陸昭昭看他。原本就冷淡的面孔,不知因着心情還是夜色,顯得越發冷峻;也許是在這裡坐了一段時間,他的額發被雨水打濕,軟塌塌地貼在眉頭上,落下一點雨珠,又顯得憂郁而可憐。
她心一下就軟:“怎麼啦?”
方之茂把頭轉過去,很郁悶的:“我本來以為還有機會呢。”
陸昭昭就意識到了:“……哦,你說小鼠啊。”
“嗯。”
方之茂真是不甘心。今天大家都能接受,唯獨他心有不甘:感覺自己還沒怎麼發力呢,怎麼就給淘汰了?
他想的好好的,把小鼠和昭昭拐出去一起攻略……萬萬沒想到這才幾天呢,就給人截胡了。
藍瘦,香菇。
“哼……誰讓你之前不再努力一點?”
陸昭昭哼哼,而少年隻歎氣:“我之前倒是很努力,就是差點把它吓跑了。”
小鼠本來跟他關系還好,卻突然跑去找蘇栗衡,方之茂思來想去覺得自己太激進,這才想徐徐圖之,反正還有一個月……
哪想到這麼快呢?
他又嘀咕:“你也不幫我。”
陸昭昭橫他一眼:“我怎麼幫呀?”
誠然,如果她開口說,那麼喜歡她的小鼠肯定會聽,但她不能。手心手背都是肉,大家都是她的朋友,她不能厚此薄彼,也不願意幹涉小鼠的選擇。
少年們也知道她會為難,都沒打過讓她美言的主意。方之茂也是,但他這會兒難過,才忍不住嘀咕一聲:“你都不喜歡我了。”
“啊??”
“你都不偏心我,我都不是你最喜歡的茂茂了。”
他越嘟囔越這麼覺得:“你的心一片片的,不是分給這個,就是分給那個,再沒以前那麼對我好了。整天不是栗子,就是星星,再不然還有展師兄……你心裡都沒我,你是個壞昭昭。”
陸昭昭:“……”
她撲哧一聲笑出來:“方之茂,你……你跟我撒嬌呢?”
有點好笑,但……又有點懷念。陸昭昭想起,方之茂也不是天生冷淡,他隻是表面很淡定,其實小時候性格還挺活潑,也挺倔。
兩人還小的時候,方之茂也會跟她撒嬌,挨了老爹的打罵,或者錯過了賺錢機會……要和她絮絮叨叨碎碎念上好久。如今想來竟是一段非常難得的時光,隻已過去了許久——越是長大,他越是穩重,再少有撒嬌的時候,越發像個大人了。
所以猛地這樣一下,她心裡很是懷念。當然也疑惑——但目光觸及他帶點微紅的面頰,她忽然懂了:
“你喝了多少酒?”
“也沒多少。”少年低下頭:“就你釀的酒,大鵝都喝不醉。”
陸昭昭:“……”
确實,她釀的不是什麼靈酒,修士代謝快,靈力一運轉就沒事了。但看方之茂這樣子,絕對是有點微醺,不止是喝得多了點,恐怕自己也有點不想清醒過來,借着酒醉抒發情緒的意思。
她意識到,卻沒點明,隻托着臉:“你說我是壞昭昭,那你也是壞茂茂。”
“?”
“兔子都不吃窩邊草,你卻對我有小心思,你說你是不是很壞?”
陸昭昭側過臉,伸手捏捏他臉頰肉:“壞東西,你還親我,還調戲我……方之茂,你壞事做盡!”
方之茂:“唔唔……”
臉頰被揉揉捏捏,少年的表情變得很滑稽,卻還要艱難地支吾:“那還不得怪你。”
“怪我什麼?”
“怪你魅力太大,給我迷得神魂颠倒。”
他這話一出,陸昭昭忍不住樂起來,又臭美:“……那是,我這麼好看。”
雖然對朋友的愛感到了苦惱,但陸昭昭打心底裡并不覺得自己被喜歡會是怪事,特别的自信。但——她忽然又有點好奇:
“說起來,你是怎麼喜歡上我的呢?”
就算她有無雙美貌,但這人可是從小看到大啊,怎麼的就變質了,她還沒搞清楚。
“怎麼……”
少年陷入深思,過了好半天,很光棍地:“不知道。”
“哈?”
“因為等意識到的時候,就已經泥足深陷、無法自拔了。”
怎麼喜歡上她的?他說不出來。好像喜歡上她可以有無數的理由,也可以隻有一個理由。
一切都隻因為,她是陸昭昭,罷了。
“就是喜歡啊,”他說:“喜歡得都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
陸昭昭抿抿唇,下意識撇過臉去:“我才不信。你看起來好遊刃有餘。”
什麼親親啊,告白啊,引誘啊……他都超淡定的!反倒她慌手慌腳,落荒而逃好幾次,真是信他才有鬼!
但手卻忽然被人抓住,她慌張地看過去,少年一聲不吭抓起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
“昭昭。”他說:“你摸。”
“啊……?啊??”
“我喜歡你。”
他說,頓了頓,又說:“我喜歡你。”
陸昭昭呆呆地看着他。少年的面孔在夜色與燈光裡顯得朦胧,掌心的溫度卻如此灼熱,隔着薄薄的布料,她隐約摸到他心髒的脈搏。
咚咚,咚咚。
當他言說喜歡,那跳動便越發劇烈,在胸膛裡響徹。這是他為她心動的證明,也是他并不遊刃有餘的鐵證。
“……”
“所以,我并非遊刃有餘。”
他垂下眼眸:“由愛故生懼,由愛故生怖。因着喜歡想要靠近,也因着喜歡害怕失去。”
“分别便想念,見到便歡喜……從沒有什麼遊刃有餘,隻是故作鎮定。”
他說:“我想至少在你眼裡是可靠的、穩重的,想有足夠的的能力讓你依靠,想你能選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