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蛇之戰,最終以展飛光的勝利作為結束。
勝利,但是慘勝。期間數次,陸昭昭都想出手幫忙,卻被遲星文攔下,但即使展飛光最終成功殺死了蛇王,自己卻也近乎是有進氣沒出氣了。
越階挑戰從來不容易。
遲星文把幾乎被血浸透的青年半扛在身上,此時情态已相當緊急。其他異獸的撤離導緻飲血蛇失去其他目标,回身援助蛇王,陸昭昭等人為了給展飛光創造機會也算拼盡全力,此時一隊人多多少少都挂彩,宛若一葉扁舟被包圍在蛇類的汪洋之中。
“陸昭昭——”
祝青燃隻能揮劍的空隙大聲喊:“你的後手呢?!”
“馬上就來——”
陸昭昭捏着手心的東西,大聲道:“聚攏到我身邊,然後放棄攻擊!相信我——放棄攻擊!!”
在這種時刻放棄攻擊,豈非坐地等死?但奇異的,無論是誰在聽聞她的話語之後,哪怕是猶豫過片刻,卻都如她所言聚攏,竟真的放下了武器。
于是在同時,紅色的小油紙傘被抛飛而出,熒光如水波般層層擴散,開拓出一片禁武領域。
——止戈傘!
此前茶涼曾經用來抵禦雷雨的法器,作用為其起效範圍之内,禁止暴力行為,僅對金丹期以下生效。在讨論中,茶涼曾提過用這個,但其實被商量後否決了,因為這東西其實沒什麼用。
一片範圍内能制止暴力行為,這固然讓異獸很難對他們出手,但他們也沒法攻擊異獸了啊!
甚至連摘花都不方便,因為這可能被判定為對花的“攻擊”……真是薛定谔的智能。但茶涼最終還是托青鳥把它帶來給了陸昭昭,以備不時之需。
而此刻,它派上了用場。
少年們聽從陸昭昭的紛紛收手,但異獸可不會收手,于是原本不明所以的男孩子們便見到奇異一幕——
徑直撞來的飲血蛇宛若平地生石,硬生生歪倒;用了靈力法術的,那法術的光輝硬生生彎成圓弧,打在自己頭上……
連見多識廣的方之茂都有些許驚訝:“……這種法器??”
止戈類法器——非常少見!别看效果好像很簡單,展開禁武領域,實際上要達成這個目的,不知要嵌套多少陣法符文在上面,尋常煉器師根本不敢挑戰這種東西。
市面上流通的這類法器也少,一是沒人做,二是做出來也不一定合用。未想到此時能看到它的蹤影,更沒想到它看起來還挺靠譜!
陸昭昭也覺得很合用,很驚豔!雖然她此前就想好要用止戈傘——這東西雖然不能在進攻時用,但撤退時未必不能派上用場!于是提前充能好,方才早早就備在手心。
但效果還是出乎了她的預料,隻是——
為了能讓她完美掌控止戈傘,茶涼解除了與傘的契約,現在是陸昭昭與止戈傘簽訂了臨時契約。實話說止戈傘發威确實驚豔,一瞬間化解了局勢,但代價也很明顯——
陸昭昭能清晰感覺到,或許是敵人太多,為了擋這一兩秒,止戈傘中充盈的靈氣一下就消耗了一大半,更是隐約有超負荷的不穩之勢!
要命!
她也不敢托大,隻能急促道:“快快快,撤撤撤!!”
-
一行人在止戈傘的掩護下迅速撤退,直至遠離蛇巢,飲血蛇早已不再追逐,确定暫時安全才停下。
方一停下,陸昭昭便收回了止戈傘,心疼地摸了摸上面的裂痕,卻是顧不得許多,反手收起,趕去遲星文那邊。
發色偏灰的冷峻少年此刻額頭沁滿汗珠,小心翼翼地将肩上人放下,而那人的一身青衣竟已是看不出原本的顔色,好似本就是一件幾乎發黑的血衣了。
同時匆忙趕來的還有蘇栗衡。
“稍讓一讓,我來檢查。”
陸昭昭隻好看着。事急從權,蘇栗衡也顧不得許多,立即上手開始處理傷勢,陸昭昭避嫌退讓,偶爾瞥見的一兩眼卻令人膽戰心驚。
“怎會傷這樣重呢?”
她百思不得其解:“莫非防禦法器耗空了靈力……”
可也不應該呀!她的防禦法器都是超規格的,面對築基期的對手怎麼可能拉胯?君不見他們其他幾人,雖說受了點輕傷,卻不過隻是皮外傷而已。
哪似展飛光,若非那丁點微弱的呼吸,真叫人以為他沒命了一般!
“師兄沒用法器。”
遲星文也顧不得許多,疲憊地坐了下來——他實在太累了,方才幾乎扛着展飛光奔逃的,之前又作戰甚久,體力耗盡:
“用了便無性命之憂,便不能借生死壓力突破關隘晉級了。”
“展師兄是要晉級???”
陸昭昭反而更驚訝了:“可也沒見他……哦。”
在秘境裡是不能進階的,否則天雷會變病嬌。不在秘境裡進階是修士共識,誰也不想找死,反正壓一壓就下去了,一般少有壓抑不住的情況。
——從來都隻有想進階進不了的,少聽不想進階壓不住的。這也是為什麼陸昭昭的友人靈根分明比她好很多卻和她修為相距不大的原因,基礎夯實是好事。
但是,當然,不立刻進階,不代表不能突破自我。陸昭昭看向近乎瀕死的展飛光……也不知是心境還是秘法之類,讓他唯有死戰一場才能達成進階的條件?
她又看向遲星文:他們同出一脈……
少年怔了怔,微微點頭。
“我們的傳承,以戰養戰。”
他說:“待我要突破時,如不順利,也會尋一對手死戰。”
“哦……”
她難免有些心疼:遲星文是築基四階,過往他也曾這般血戰過嗎?
那該有多辛苦呢?他師父是個不着調的,展飛光此時尚且有人關心救助,可從前的遲星文呢?
他之前獨行在野外,連個護道者都不曾有過。
很難不心疼。想想看他和展飛光實力進展這麼快,恐怕也和拼命有很大關系。畢竟這兩人不似她資源充足卻還幾年連蹦幾階,要麼拼命,要麼開挂……
“咳。”
注意到少女眼神的變化,方之茂不着痕迹地插入其中,擋住了二人相對的視線:
“展道友應無性命之憂,倒是昭昭你是不是忘了什麼?”
陸昭昭還沒反應過來:“什麼?”
方之茂隻好指指她的肩膀:“貓。”
“貓……”
陸昭昭下意識地摸向蛋黃酥喜歡趴的肩頭——摸了個空,頓時驚悚:“對呀,我貓呢?!!”
-
就在陸昭昭發出疑問之際,蛋黃酥腦袋上也冒出了一個大大的問号:
我廚幾呢???
茫然四顧,除了大蛇,不見一個人。還有飲血蛇發現了這小毛東西想攻過來,被它随手一巴掌掀飛了。
“唔唔?”
廚幾??
轉了一圈也沒見人,小貓咪隻好疑惑地歪了歪頭,與此同時,它口中叼着的小東西“吱吱”地叫起來,又在鋒利的牙齒下縮着頭不敢吭聲了。
“唔唔!”
蛋黃酥很生氣!要不是為了追嘴下這個小東西,它又怎麼會弄丢廚子!可惜這小東西還不能殺,因為……
蛋黃酥甩甩腦袋。算了,反正廚子肯定會回營地,它就回營地找她!話說營地是哪邊來着……
“吱吱!”
小東西又吱吱哇哇地叫起來,蛋黃酥真是煩,正猶豫着要不給它打暈過去算了?隐隐約約卻仿佛感覺到了它的意思。
“唔唔?”你知道廚子在哪裡?
“吱吱……”大俠饒命!好叫大俠知道,如果是那幾個兩腳獸,小的能找到他們……
蛋黃酥叼着它甩了甩。
信?還是不信?那就姑且聽聽吧,反正這裡也沒有什麼能威脅到它蛋黃酥大王,這家夥要是敢騙它……哼哼!!
-
“我怎麼會把蛋黃酥丢下呢……”
陸昭昭難免懊惱:“它會不會以為我不要它了?會不會找不到路?會不會出事了?我真是——”
方之茂隻得安慰她:“它那麼厲害,定沒事的。你别心急,這不怪你。”
場面那麼亂,誰能顧得上巴掌大的小貓咪呢?它跑動起來就是想找也難,陸昭昭又要團結團隊又要準備撤離,難免顧此失彼。
他們二人此時正在折返蛇巢的路上。而另外幾人則帶着重傷的展飛光先行回到營地。一隻青鳥盤旋在不遠處,為二人指引着方向。
“這怎麼能不怪我呢??”
陸昭昭卻很難原諒自己:“它是厲害,卻不是無敵的!隻會那一招,又是孩子心性,什麼都不懂——”
越說、越想,越害怕:“萬一是被蛇給吃了呢?就算不會受傷,它會不會怕?”
一想到小貓咪可能被蛇吞掉,或者遭遇了什麼意外,她的心就揪成一團,金豆豆都要掉出來了。方之茂看着就心疼:“不會的,蛋黃酥那麼聰明……”
“可再聰明,它隻是一隻小貓咪啊。”
陸昭昭拿手背擦了擦眼眶,本就快的腳步更加快幾分:“要是找到它,我一定、一定——”
話音還未落,便見一道黑色閃電撲來。方之茂在第一時間便試圖護住少女,然那閃電更快,落在女孩懷中。
陸昭昭隻覺眼前一花,還未看清楚,卻已感受到熟悉的氣息,頓時驚喜:“蛋黃酥?!”
“唔唔!”
“嗚嗚,蛋黃酥——”
少女幾乎要喜極而泣,抱緊小貓咪:“你去哪裡了呀……”
“唔唔——”
一人一貓黏在一起,伴随着微弱的“吱吱”聲。陸昭昭還沒察覺什麼不對,方之茂卻旁觀者清,頓時微微皺眉。
“昭昭……昭昭?”
他輕輕拍了拍少女的肩膀:“蛋黃酥好像叼着什麼……”
“什麼?”
陸昭昭這才低頭看小貓咪,一看吓一跳!怪不得它一直是“唔唔”而不是“喵喵”,原來還真叼着個怪東西!
灰白色的皮毛,比蛋黃酥小了一大圈,很玲珑;看樣子有點像倉鼠,尾巴卻蓬松,耳朵也很大;最奇特的是,它臉頰上有着粉紫色的兩個頰囊,好似皮卡丘的“腮紅”,額頭更有一縷粉紫色的靈光,宛若燃燒的火焰,不斷流動升騰。
這奇怪的小鼠,被蛋黃酥死死叼着後頸皮,一副暈頭轉向的樣子,偶爾從喉嚨裡發出“咕叽咕叽”或“吱吱”的聲音。猛一看怪模怪樣,仔細一看倒還挺萌的,隻是——
陸昭昭納悶兒了:“這是什麼異獸?你帶它回來做什麼?”
蛋黃酥好奇心重,愛玩,也玩别的異獸。但它的“玩”就很兇殘,要不就拍死了,要不就想辦法弄回去讓廚子做來吃。
但這巴掌大都沒有的小老鼠,看着就不像食材——蛋黃酥胃口大,對小獵物不太感興趣——所以為什麼叼着它呢?
“吱吱……”
小鼠還暈了吧唧的,倒是方之茂輕咦了一聲。
“這似乎是一隻……尋寶鼠?”
“哎?”
尋寶鼠,修仙玄幻常見靈獸,往往主角得有一隻。《尋仙錄》中也有,但很稀有,陸昭昭從前沒見過:“尋寶鼠長這樣嗎?”
“不,尋寶鼠指的不是單獨一種異獸,而是一類異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