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見鬼！福爾摩斯推理還需要基本演繹法呢，方之茂到底是怎麼猜到的？

要不是大半心思還在煉器鼎上，陸昭昭已經要用一種見鬼的眼神看着方之茂了。這是怎麼猜到的？毫無邏輯聯系啊！

“……啧。”

意味不明地啧了一聲。方之茂垂眸看着手中的發絲，沒有停下動作，而是娴熟地編織起來。

發股分開，互相交錯……三兩下，宛如魔法一般，一頭披散的長發便化作漂亮精緻的發辮。并非普通的麻花辮，如果陸昭昭能扭頭看一看，也許會覺得和現實中的蠍子辮有些相似。

“編好了。”

一直到編好之前，方之茂都沒有再說話，也不管陸昭昭肉眼可見的如坐針氈。把發帶綁在辮子的末尾，他滿意地看了看自己的傑作，又摸了摸少女的頭。

“飛仙髻是很好……”

他輕聲說，靠近了少女的耳廓：“但蠍子辮更适合你，不覺得嗎？”

陸昭昭：“……”

她糾結了一下，還沒回答，便感受到身後的氣息在遠去。

“好了，我去休息了，這裡就交給你。”

把少女弄得心神不甯，少年卻自己施施然地起身：“巳時六刻前叫我，别忘了。”

“……哦。”

眼看着方之茂去休息，陸昭昭心情真是複雜。

她下意識地摸了摸腦後的辮子，忽覺恍惚。

飛仙髻和蠍子辮，哪個更适合她……

……嗎？

-

接下來的幾個小時堪稱乏味。

讓陸昭昭自己坐着、盯着煉器鼎，也着實有點太枯燥。雖說能分一些神，但陸昭昭也不敢做什麼，比如看小說萬一入迷，炸爐可就大事不好。

于是她選擇挂機，切出去看了本現實裡在追的連載小說。有段時間沒看，已經囤了好幾章，她正看得津津有味，遊戲裡設定的時間就到了。

“啊……好快……”

連一章都還沒看完呢……好可惜！恨不得再挂機幾個時辰！但既然時間到了，《尋仙錄》也沒有暫停鍵——是的，這個遊戲居然沒有暫停！陸昭昭有時“暫停”遊戲，都是把流速調低後再切換出去，避免悲劇發生……

回到遊戲，正好巳時四刻（9:45-10:00），幸好幸好。她不敢離開煉器鼎，隻能提高聲音：

“茂茂……方之茂？”

她喊了兩聲，沒等喊第三聲，便聽見少年有些沙啞的聲音：“……醒了，稍等。”

陸昭昭分了點神看過去。因為——醒了是醒了，不代表不會再睡過去。但這一看她發現了盲點：

等等，為什麼屏風會有影子的？？

悚然一驚，但想了想，她也就早上換了個外衣……沒事了，裡面穿着吊帶短裙，現實中正常的露出度，别說影子，直接穿出來她也沒什麼不好意思的。

隻是……嗯，看着少年的身影，她禮貌地移開目光，耳朵有一點點發燙……

雖然隻是瞥了一下，這人的腰怎麼好像還挺細的……

“……在偷看？”

冷不丁響起的聲音，把陸昭昭吓了一跳：“沒！沒有呀！！”

屏風後傳來少年輕輕的笑聲：“偷看也沒什麼，要不要過來看看？”

陸昭昭：“？？？”

嗚哇——這個臭流氓！！！

她生氣地拉長聲音：“不——要！馬上到時間了，你過來看看啦！”

“好，好——”

些微沙啞的聲音，帶着笑意與寵溺。少年三兩下套好衣服，順了順頭發，整理了一下被褥，拉開屏風。

“我看看情況。”

“噢——”

陸昭昭讓開一點位置，讓他接手煉器鼎。方之茂接過操控權，看了看：“差不多了，你先去一邊，給我騰出位置。”

“哎？好哦……”

陸昭昭一直奉行一個原則，不懂的事就不添亂，乖乖去一邊。見少年似乎閉目感受或調整了片刻，熄滅了爐火；轉身準備了許多東西，在碟中調制了不少她看不太懂的材料。

片刻後，拿火鉗将熔煉成一團的材料從鼎中取出。煉器鼎被打開的瞬間，原本内外封閉的狀态被隔斷，帳篷内的溫度驟然升高，陸昭昭感受到了撲面而來的熱浪。

……好熱……

熱浪隻是一瞬，在合攏鼎爐的瞬間又失去熱源。唯有剛熔煉好的材料仍然滾燙，在炎熱天氣裡也蒸騰着白霧，被方之茂小心地放在特制的托盤裡。

“接下來，要做什麼？”

陸昭昭小聲問，生怕打擾方之茂做處理。不過少年并不在意：“稍等我調配下東西，讓它冷卻一下。”

他調了些東西，化成一盆淡藍色的液體，然後将材料塊丢入其中。一瞬間蒸騰出的白色霧氣，有點像鑄劍時的淬火。但還有明顯的區别，比方說陸昭昭注意到，在放入材料塊後，方之茂還在不斷觀察，加入粉末狀的東西。

“這是在做什麼……？”

“靈萃，你可以理解為……做飯放調料。”

方之茂随口解釋：“之前的熔煉是第一步，靈萃就是第二步……接下來還要繼續熔煉，直到狀态合适後，取出纂刻符文。”

至于纂刻符文這一步，在陸昭昭想來，有點像是給程序編寫可運行的邏輯。煉制原材料相當于硬件，符文就相當于軟件，兩者搭配，才能産出可運行的法器……這樣？

她若有所思，認真觀看。少年把材料一一放入，手穩而不抖，精準得像一杆秤。金屬塊在其中慢慢冷卻，也受靈萃的影響，逐漸産生着肉眼不可見的變化。陸昭昭用靈識感知了一下，覺得它正在變得“協調”。

“感覺到了吧？”

陸昭昭用靈識查探，方之茂也有所感應：“沒處理之前的原材料，它們的靈力是分散的，哪怕打碎混在一起也不均勻，但熔煉之後它們會初步融合，之前你應該也注意到，随着時間推移，越是熔煉，靈力越是相融。”

陸昭昭點點頭，他則繼續說：“但這種相融，就像彩色染料染過的布料，仍然有明顯的區别……但你看靈萃後，是不是這種區别不明顯了？”

陸昭昭又點了點頭。

“這就是靈萃的作用。”他說：“讓不協調的變得協調……這隻是靈萃中的一種方式。你感興趣的話，我以後教你。”

“嗯……”

陸昭昭歪着頭看。怎麼說呢？熔煉像是把一堆材料強行融在一起，靈萃就是完美的調和，讓其中的靈氣變得非常的……賞心悅目？像一副畫作，好看的畫會讓人覺得畫面非常的和諧統一，哪怕色彩再大膽再突兀的好畫，也是有隐約呼應的。

陸昭昭确實感覺到了某種趣味，少年的手仿佛在施展魔法，這讓他整個人散發出一種奇特的魅力，像魔術師，正在進行他的表演。

【看，鴿子不見喽。】

仿佛下一秒就會說出這樣的話似的，不過隻是錯覺。但陸昭昭看去，隻覺得金屬團中的靈氣圓融得令人身心舒暢，就像一個麻麻賴賴的銳角三角形被盤成了正圓。

“再靜置一段時間，吸收完畢就可以繼續熔煉了。”

方之茂估算了一下：“第二次熔煉四個時辰就差不多了，再靈萃一遍，三次熔煉一個時辰左右，最後取出來刻符文……”

陸昭昭掰着手算：四個時辰……八個小時……一個時辰……“好麻煩，好辛苦哦。”

怪不得他之前花了一天兩夜的時間，這次又要她幫忙，确實辛苦。少年卻是好笑：“辛苦？這在煉器裡，隻不過是最簡單的那一類罷了。”

這也是為什麼他不喜歡煉器……耗時又麻煩還沒得賺。雖然高級煉器師走到哪裡都吃香，但中低級也就是修仙界工匠，實在沒什麼意思。

有開一爐的功夫，方之茂都不知能談幾筆生意了，實在是提不起興趣。但此刻看着少女亮亮的眼，他又覺得學一點也值得：“怎麼樣？還想學嗎？”

“唔唔——”

陸昭昭擰着眉頭想了半天，放棄了：“算了，我練劍已經很苦了……不跟你們搶專業。”

她想了想：“你們煉器，我可以給你們做好吃的犒勞！”

方之茂真是忍俊不禁了，冷淡的眉眼也溫潤下來：“好，你給我們做好吃的。”

想學也好，不想學也罷，都是可以的。她盡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隻是他會跟随在她的身邊。

她要做飯，他就遞材料，她要去哪裡，他就買船票。無論何時，他們會在一起的，也永遠會在一起……

就像煉器中的這些材料。他低着眉眼，看液體中的金屬塊，靈氣圓融，不分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