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夜晚，陸昭昭睡得并不安穩。
不是因為大雨——雖然雨聲的确很大，但還挺讓人安心的，雨天就适合睡覺！——而是雷。
半夜的時候，天邊有驚雷炸響。聲勢之浩大，連清心陣都沒起作用，直接把陸昭昭驚醒。
電閃雷鳴、轟雷貫耳，動靜大得吓人。她有點害怕。不是膽小，而是生物本能。便爬起身來，點亮了燈。
溫暖的、靈石燈的光輝散開，她感覺好了一點。隻有一點，因為雷聲仍在轟鳴，令人難免心驚。
而下一秒，她短促地驚叫一聲：“呀——蛋、蛋黃酥？？”
從門縫裡跨越陣法嗖地沖進來的，正是小小一隻假貓。原本應該跟蘇栗衡一起休息的它，此刻繞着廚子轉了兩圈，很擔心地喵喵叫。
廚子沒事吧！廚子不要怕！蛋黃酥大人保護你！！
陸昭昭：“……？”
陸昭昭不會蛋黃酥語，但聽出了它的擔心，頓時哭笑不得：“我之前倒是沒怎麼害怕……”
倒是這家夥沖過來，把她吓了個夠嗆。她伸手把假貓抱起，聽到帳篷外少年的聲音：
“昭昭……你醒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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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到雷鳴聲便醒了，看到蛋黃酥突然跑出去……”
蘇栗衡歎口氣：“想着他該是來找你了，又見你帳篷點了燈……”
此時，陸昭昭已披衣起身。兩人在棚下，本是想看看情況，奈何狂風驟雨，四下一片漆黑，看個寂寞。
冰冷的雨滴落在陸昭昭肩頭，她瑟縮了一下：“……漏雨了。”
“雨棚搭建得太粗糙。”畢竟隻打算住一夜，他們沒多用心。蘇栗衡又看了看腳下的積水，露出憂心神色：“今晚不好過了。”
其實他們已經找了挺高的地勢，可在這樣的雨下，真是難說。雨棚已經開始漏水，說不準還能堅持多久，四下又都是樹林……
“若是有個山洞也好。”蘇栗衡有些頭痛：“這雷若是劈下來……”
四周都是高大的巨木，還真不好說會不會被雷劈！陸昭昭想想也有點害怕：“那我們加固一下陣法，用上辟雷符。”
價值千金的辟雷符，被她拿來當避雷針使……簡直是極大的浪費。但陸昭昭不願意去賭那一點可能性，哪怕她有【福星高照】，不能因一點好運而自大，運氣不能解決一切問題。
不過，也因為辟雷符太過珍貴，加上暴雨讓小營地的情況過于堪憂，二人商量後加固了雨棚，收起了一個帳篷，将辟雷符與陣法都用在了唯一剩下的帳篷中。
然後，相顧無言。
陸昭昭：“……”
蘇栗衡：“……”
稍微，有那麼點尴尬。
深更半夜，孤男寡女，一個帳篷。雖然也是沒辦法，而且帳篷其實不小——人甚至可以在裡面勉強站直身體，住兩個人也算湊湊合合。
但還是有那麼點……嗯，微妙。微妙到陸昭昭有點緊張，不自覺拿着蛋黃酥的肉墊捏來捏去。
……還挺軟。
“喵喵？？”
“……咳。”
蘇栗衡輕咳一聲，垂着眼遞了條毛巾過去：
“……擦一擦罷。”
“噢……噢。”
方才一起加固雨棚，難免淋濕了許多。要說此時最應該換身衣服，但兩人都尴尬地沒有提。
雖然帳篷不小，但倒也沒大到能中間擋個屏風的程度……
陸昭昭接過毛巾，擦擦自己濕漉漉的頭發，和身上落到水的地方。法衣本防塵防水，奈何她半夜起床沒穿好，而且衣服防水她不防水，這也不是雨衣款式。
一通擦擦，把假貓也擦擦。巴掌大的小貓一臉懵逼地被抓在毛巾裡揉。陸昭昭心情好了許多，一擡頭看見少年在帳篷裡鋪上了一床被褥。
“……這是新被褥，我沒有用過。”
注意到她的目光，蘇栗衡小聲說，顯得有點不自在：“昭昭過會兒就睡這裡罷。還有什麼需要布置的麼？”
陸昭昭：“……”
倒是不需要什麼布置，有床她就能睡，但是：“我睡這裡，那你呢？”
“我……”
少年移開目光：“……外面動靜不小，我不放心，今晚我守夜吧。”
陸昭昭：“……”
動靜确實不小，但他們方才才加固了陣法，陸昭昭真想不出這種情況下還有什麼能威脅他們的安全。所以蘇栗衡的想法她其實很明白：
他覺得不好與她共眠，才善意地決定守夜。
不知為何，明明之前一直有點局促，這會兒她卻忽地放松了下來——
啊，蘇栗衡是這樣的人。
他不是方之茂，沒那麼厚臉皮。所以她其實根本不必有任何擔心，如他這樣的端方君子，根本就不會做任何逾矩的事。
不如說，此時因為她穿得不太嚴實，他其實連看都不敢看她一眼。
“……撲哧。”
“？”
蘇栗衡下意識看向突然笑起來的少女，卻在觸及那雲鬓淩亂的模樣時又立即收回目光，垂眸不敢亂看。
因着半夜驚醒，加上方才忙碌，少女此時衣衫不整，鬓亂钗橫，顯出一種與平時全然不同的嬌美。方才在外黑暗忙碌還好說，這時安靜下來，他真真一點不敢看她。
仿佛隻需看上一眼，心髒就嘭嘭直跳，産生一些不太好的想法……真是令人羞愧。他隻好口觀鼻鼻觀心，默念“心慎雜欲，目慎雜觀”……
然後，餘光中看到少女起身，挪動了被褥的位置，又鋪設了新的被褥。
“……”
“你睡這邊，我睡這邊。”
蘇栗衡心下一驚，有點結結巴巴：“這、這怎麼能行？”
“這怎麼不能行？”
陸昭昭把被褥鋪好，調整位置：“又不是睡一床被子，而且——”
她看向他：“難道，你會對我做什麼嗎？”
“不會！”
猛然提高的聲音，又自覺地降下去：“……自然不會。”
他愛重她，珍視她，怎麼可能會冒犯她呢？他連多看她一眼也不敢……怎麼可能會做其他過分的事呢？
“那不就行啦？”
陸昭昭也知道這一點，所以一點也不緊張了。她放心蘇栗衡——比對自己還放心，拍拍被褥：“我也不會對你做什麼。所以——過來睡，半夜起來不困嗎？”
“……”
蘇栗衡還真不困，就算是困，也被現狀給沖散了所有睡意。但他慢吞吞地挪過去，發現兩床被褥的距離那麼近時，還是悄悄紅了耳朵。
“我，我還是……”
“過來啦。”
陸昭昭拉了把他的手腕，又從儲物袋掏出個鎮尺，端正地放在兩床被褥中間。
“楚河漢界。”她理直氣壯道：“不可以過線，好嗎？”
“……嗯。”
一把鎮尺放在正中，蘇栗衡雖然還是心思浮動，卻感覺好多了。陸昭昭于是調暗了燈光，把蛋黃酥放進同樣鋪好的貓窩窩裡，鑽進被窩，在被子裡脫下了外衣。
把自己裹成個毛毛蟲蟲，安然閉眼：
“晚安。”
“……晚安。”
陸昭昭鑽被窩的時候，蘇栗衡一直偏着身背對她，不看不聽不想。直到她說過“晚安”後很久，才很猶豫很猶豫地拉開被子，和衣鑽進去。
又過了一會兒，才悄悄翻過身，看她一眼。女孩子倒是真真放心，已經安然合眼，呼吸變得綿長，就算沒有睡熟，至少也是昏昏欲睡了。
他垂眸看她。
少女的睡顔，他并非第一次見到，在朦胧的光輝裡，依然令他臉紅心跳，指尖發麻。和上次不同，上次好歹隻是在船艙裡，膝枕的小睡，現在卻是，卻是……
唉，令人害羞，又令人羞愧。蘇栗衡知道自己不應該如此冒犯……可他隻敢在她睡後不再壓抑那些情思，貪婪地多看她一眼。
真好看啊。
彎彎的眉，長長的睫毛，挺翹的鼻梁，嬌豔的唇……宛若春花秋月、繁星無數，世上一切的美好都集中于此，化作如此靈動的一個小姑娘。而她的心，比明月還皎潔，比驕陽更明亮。
她對他如此放心，可在他面前如此安然入睡。可他……他的心，其實不如她想象得那樣正直無私，他也是個男子，對心上的女子也會有貪念……
比如，現在他看着她，是多想湊過去，親親她柔軟的唇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