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來說,陸昭昭這會兒應該會有點尴尬局促,想要解釋的。但很怪的是,當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她忽然想到:
糟了,該不會我就是那個點家倒黴女主角吧???
可能是白月光/女神/初戀定位的那種女主角?也有這種劇情,男主一開始就心有白月光,至于這白月光的命運就五花八門了:在恐怖靈異文裡,可能被噶掉或者失蹤引出重要劇情;在都市爽文裡,八成要被成長起來的男主逐漸吸引,又要被英雄救美,芳心暗許;在異能超凡文裡,有可能成為男主在神秘世界前行的同伴,提供各種各樣的幫助……
“如,如果有婚配的話——”
思路一路狂奔時,又聽到少年局促的聲音,陸昭昭下意識回答:“沒有!”
話音才出,就後悔了:這麼急着回答,感覺更容易誤會了啊!!但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她隻好硬着頭皮:
“我……我也,沒有婚配。”
“……”
一下安靜。陸昭昭想說點什麼,又不知道怎麼說。茶涼則一直低着頭,隻露出一點淺淺的,粉紅色的耳尖。
“……嗯。”半晌,他輕聲說:“我知道了。”
陸昭昭:“……”
知……知道什麼???
事情開始變得奇怪起來了。陸昭昭覺得自己像熱鍋上的螞蟻,左也不是,右也不是,想說點什麼,不知道說什麼,偏偏茶涼也不說話,一直到天色黑下來,晚飯煮好,二人之間都保持着一種詭異的沉默。
當然,也不是完全不交流。隻是陸昭昭總覺得不自在,就好像睡在二十層羽絨被上,但是感覺到下面有一顆不知道在哪一層的豌豆。
她端着碗。今天的晚飯是冬瓜排骨湯。湯汁清亮,香氣迷人,肉和骨頭炖得酥爛,骨髓也非常的香。
但她沒什麼吃的胃口,總覺得想把那顆豌豆給挑出來……
“茶涼道友。”
“嗯?”
“就是,那個……”
陸昭昭猶豫一下,還是說:“之前問你那麼多冒昧的問題,隻是……隻是我比較好奇,你别往心裡去……”
“哎?嗯。隻是幾個問題而已。”
茶涼放下碗,推了下被熱氣蒸出煙霧的眼鏡:“沒事的,我沒有在意。”
陸昭昭:“……”
本應松一口氣,但看了看【人際】……好極了,49%的粉花:“真、真的沒有别的意思……”
“……嗯。”
少年的态度卻意外平靜:“我知道的。”
他把眼鏡摘下來,沖她的方向笑了一下,又端起碗:“吃飯吧,排骨湯很好吃的,陸離道友不餓嗎?”
陸昭昭:“……哦。”
她低下頭,喝了口湯。湯很好喝,但她的心情五味雜陳。
那顆豌豆好像消失了,她卻有點愧疚起來。
其實……
陸昭昭想:
其實茶涼,人真的挺好的。
不論特質,僅憑幾天的相處,雖然有時脫線,但他的性格真的很好。受傷了不悲觀,被追問也不生氣,性格其實挺軟,又有一些很細心的溫柔。
之前滿腦子“點家男主”上頭——其、其實也不怪她!因為【氣運之子】這個特質真的很少見,論壇上屬于傳說級别的特質,一個檔扒光了所有人也不見得能遇到一個,誰能想到路邊随手撿的傻狍子,看起來灰撲撲傻呆呆的,結果擦亮了是個SSR呢!
一個沒忍住就……唉。這會兒冷靜下來,陸昭昭覺得自己做得很不好,先不說粉花的事兒,她真不應該為莫名的好奇心,問那麼多冒犯的問題。
比起根據【特質】來猜測,茶涼是一個怎樣的人,她更應該相信自己的眼睛。
而且……而且……
陸昭昭沮喪地想:比起茶涼一直以來的坦誠,她似乎就差了很多。
不說别的吧,至少……至少這幾天,她連臉都沒露給他看。雖然她是有理由的吧……但雙方相處,一個坦然,一個遮頭掩面……确實不太應該。
真難為他能在這種情況下,還對她生出粉花……
悄悄的,她又看他。少年摘了眼鏡,認真地在吃飯。棕色的自來卷翹起,有點像小綿羊。
唔,這麼仔細一看,茶涼其實長得應該很不錯。為什麼是應該?因為他的頭發從第一次見面,就一直亂糟糟,不知道是沒梳理好,還是自來卷得太厲害。劉海也比較長,雖然不像譚冰北把眼遮得嚴實,但确實也擋了點眉眼。
加上他氣質有點弱弱的,偶爾還低着頭,陸昭昭其實沒怎麼看清過他的臉。這會兒也沒看清全臉,隻是覺得,應該是很俊秀的長相。
……也是。現在長得不帥的,都沒資格當【氣運之子】了。
看着,看着,陸昭昭想:要是把頭發梳理整齊,修剪一下,他會是什麼樣子呢?搞不好就像之前,原本以為灰撲撲的,結果擦一擦打理一下,意外的是個大帥哥??
“唔!”
很突兀的,少年發出一聲痛哼。陸昭昭吓了一跳,放下碗:“怎麼了?!怎麼了?!”
茶涼龇牙咧嘴地露出一個痛苦的表情,含糊不清道:
“咬……咬到腮幫子了……”
陸昭昭:“……”
雖然沒什麼因果,但看着他這個傻兮兮的樣子……
嗯,感覺想象中的大帥哥長着翅膀飛走了……
-
痛失帥哥稱号的茶涼同學,很丢臉地在吃飯時咬到了腮幫子,而這傷口在幾個小時後,變成了令人深惡痛絕的口腔潰瘍。
本來腿就很糟心了,這又雪上加霜。口腔潰瘍麼,大家懂的,忍不住想去碰,碰到又很痛,小小一個,卻很要命……
好在陸昭昭有藥,給他上了點,才終于得救。結果是粉花又跳了一點……
晚上,躺在帳篷裡松軟的被窩裡,陸昭昭迷迷糊糊地想:
他為什麼會喜歡她呢?
滿打滿算,二人認識也不過三四天的時間。如果他看到了她的臉,那别說粉花40%50%,就算100%一見鐘情也是有先例的;但他沒有。
陸昭昭可以肯定,茶涼絕對沒有看清她的臉。那他是為什麼喜歡她呢?是因為救命之恩嗎?還是因為在野外,孤男寡女,隻有他們兩個人……
不論為什麼,應該不會很長久吧?
因為他連她的臉都沒見到嘛。
迷迷糊糊,思緒紛飛,快要沉入夢鄉。某個片刻,陸昭昭忽然想到:
茶涼,是不是第一個,沒有見到她的臉,卻還是喜歡上她了的人呢?
-
陸昭昭很漂亮。
陸昭昭很漂亮。她從小也就知道自己漂亮。人人都說她美貌,她也非常自得自己的美貌,雖然因為家庭教育沒有長歪,但不得不承認,有這樣一張臉,她可以得到很多、很多。
包括人的喜愛。對她來說是那麼唾手可得的東西。雖然不至于當個渣女,但對陸昭昭來說,這真的很司空見慣。
她這麼漂亮。
可也正是如此,她總是覺得,大家喜歡她,和臉都有很大關系吧?不,不是說想搞“請更重視我的内在美啊”那一套,隻是事實如此,事實是——大家喜歡她,多多少少會和臉有關的。
人是視覺動物。
陸昭昭也沒覺得怎麼,臉是她的一部分嘛!組合成陸昭昭這個存在的,是外在的、内在的、有形的、無形的……很多東西融合在一起形成的。她不會把外貌和自己割裂,因為那也是一部分的她自己。
但是……
第一次,她感到了困惑:
原來,也會有人在完全沒看清她的臉的情況下,喜歡上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