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最特别是真的,可世上沒有兩片相同的葉子,每個存在都是很特别的。
這話陸昭昭就不會跟秦令雪說了。總之,大螃蟹勉強被哄高興了,姑且不計較帶上一堆拖油瓶。
飛舟上熱熱鬧鬧,一大早出發的,中午大家才回房休息。這艘屬于溫影承的私人飛舟不算太大,但住十幾個人綽綽有餘,所有人分了房間,還有很多空檔。
作為小孩子加上築基期還沒脫離凡胎的修士,祝芝芝也回到房間。她小心翼翼把門合攏,聽見腦海裡響起一個聲音。
“把陣盤打開。”
“……哦。”
祝芝芝取出一方小小的八邊形陣盤,稍微擺布一下,待上面小小的靈石亮起,才小心将之放下。随後,一道身影從她身體中飄飛而出,黑衣黑發,是個約莫十五六歲的少年。
他生得也極為俊美,那張面容和祝芝芝有九成相似,隻是多了些許屬于男性的棱角,又少一些純粹,多了些冷豔。他的身影有些虛幻,不像真實存在,此時抱着胳膊,一臉冰寒。
“芝芝,”他說:“我跟你說過什麼?”
祝芝芝老實道:“保持低調,認真修煉,不能暴露真實姓氏和身份,不能告訴别人哥哥的存在。”
“還有呢?”
“……盡量少出宗門。”
“那你跟我說,”少年冷着眉眼:“我們現在為何在這裡?”
祝芝芝嚅動嘴唇,露出些許怯懦的神态,不吭聲。而少年看她一會兒,輕歎一口氣。
“你就那麼喜歡陸昭昭?”
祝芝芝點點頭,期盼地看向他:“芝芝想和昭昭玩。”
單純的人心思反而最純粹,祝芝芝不僅天然,還因某種原因有一點過于遲鈍,因此反而更能察覺陸昭昭對她的喜歡。
陸昭昭喜歡她,祝芝芝也喜歡陸昭昭。要不是秦師叔祖太吓人,祝芝芝真想當陸昭昭的師妹。
看出祝芝芝的心思,少年又忍不住歎息,半晌了還是伸出手,輕輕摸了摸她的頭。
他的手也是虛幻的,從她頭頂虛虛地掠過,隻帶來少許寒氣。
“芝芝,哥哥不會害你。”
祝芝芝知道,可是:“……昭昭很好,芝芝想和她玩。”
她天然單純,卻也有自己的堅持:“昭昭對我好,像哥哥,像娘親。”
少年怔住,過了片刻,垂下眼睛。
他們兄妹背負着一個容易招人觊觎的秘密,因此舉家遭禍,他也隻能和妹妹保持低調,拜入天衍宗避難。從安全的角度來說,人心難測,芝芝單純,不應輕信旁人,可是……
祝芝芝難過地垂下眼:“哥哥,我想娘親。”
少年就一個字也說不出了,隻能伸出手,虛虛地把她抱一抱。
“……罷了,”他最終妥協:“想去就去,反正哥哥一直陪着你。”
祝芝芝的眼睛亮起來,猶豫了一下:“那……那我想和昭昭一起睡覺。”
少年:“……”
少年:“不許。”
祝芝芝:“QAQ……”
-
祝芝芝這邊的事,陸昭昭是不知道。她拜師後第一次出遠門,興奮得睡不着覺,又不想打擾小夥伴,思來想去,偷偷跑去找溫影承。
溫影承自然已過了需要睡眠休息的時期,此時正在房間看書。陸昭昭還沒到門口,他已聽見動靜,待小姑娘蹑手蹑腳地鑽進來,他已忍不住一點笑意。
“來找我就來找我,為何如此小心翼翼?”
“噓——噓!”
陸昭昭趕緊比劃一個手勢:“我說要睡覺才把我師父趕跑,他不知道我來找你,我們悄悄的幹活,打槍的不要。”
溫影承:“?”
溫影承聽不懂抗日劇的梗,但大緻理解意思,頓時有些好笑:“……叫他知道了也無妨。不過小師叔……嗯,的确比較……嗯。”
秦小心眼名不虛傳,但溫影承作為小輩,真是不好說他是非。隻得放下書,招手叫她過來。
“餓不餓?中午有沒有吃飽?”
其實這些孩子有一個算一個都已經築基辟谷。修士是修為越高越脫離凡俗,像秦令雪不吃不喝不睡上百年也不會死;但築基期修士雖然已經能初步辟谷,卻還沒到能不吃不喝不睡的地步。
加上他們仍保持着一日三餐的習慣,溫影承也就照常給他們準備飯菜。飛舟上也有小廚房,他也備了食材,從陸昭昭一個人的大廚,變成一整隊人的大廚。
要說他輩分修為都高,做這些挺放下身段,大家都還有點不好意思,溫影承自己卻不覺得什麼,真是好脾性。
陸昭昭跑過去,很自來熟地拉個椅子坐他身邊:“都辟谷了,哪有什麼吃飽不吃飽,我就解個饞……我不餓!溫溫師兄在看什麼?”
“《五篇靈文》,講道的,你現在看還有些早,金丹期看差不多。”
溫影承給她倒一杯靈茶,還記着她最喜歡的口味,加了炮制過的幹櫻花:“怎麼沒去找你麒麒師侄,你不是和他關系最好?”
陸昭昭就咯咯笑:“溫溫師兄,你是不是吃醋?”
她真是跟秦令雪待久了,看誰都像吃醋。溫影承其實沒那個意思,但看小姑娘笑得挺甜,難得有點想逗一逗:“嗯,那要是吃醋,你怎麼辦呢?”
小姑娘咧着嘴樂,其實笑得挺傻,可她長得好看,明眸皓齒,因此不能叫傻笑,隻能說是巧笑嫣然。她樂了半天,表情一收,努力一本正經地說:“不要吃醋,我也喜歡溫溫師兄。”
溫影承看着她,忍不住想笑。他記性很好,還記着五年前崔玄麒問,昭昭喜歡譚冰北還是他?那時她小小一個,可豪氣地說:
我全都要!
她現在長大了許多,可在溫影承眼中,還和那時一樣。秦令雪想必也是這樣覺得,才會之前惹她生氣,對于他們這些高階修士而言,五年不過轉眼即逝,可小孩子長得是很快的。
青年伸出手,虛虛地比劃一下,心想:再過幾年,會長成什麼樣子呢?
就像他撿到崧瑤和玄麒的時候,也沒想過兩個矮矮的小土豆,能變成現在活潑伶俐的模樣。
“……咩?”
陸昭昭隻看他伸出手晃了晃,就開始出神,不由困惑地歪歪頭:“不看書了麼?”
溫影承回過神,溫和地笑了笑:“我看書,你豈不是很無聊?唔,讓我想想……要不要一起下棋?”
陸昭昭“啊”了一聲:“圍棋嗎?我不會啊。”
“我也隻是略通。無礙,很簡單的,我教你便是。”
其實陸昭昭先前已經跟他學了不少東西,比方說做點心,比方說寫書法,比方說沏茶,現在又學下棋。每次她都很新奇:溫影承不顯山不露水,怎麼什麼都會,什麼都懂?雖說他每樣東西都說自己隻是“略懂”,但在陸昭昭看來,明明每樣都很精通。
“隻是時間比較多,我又閑不住,多少學了些東西,不精通的。”
下完一盤指導棋,溫影承慢慢把棋子歸攏:“昭昭很聰明,學什麼都快,我一說你就懂怎麼下了。”
陸昭昭被誇了,心裡還挺美:“我聰明噢。”
溫影承笑着輕輕刮一下她鼻尖:“嗯,特别聰明。”
他誇得也不違心,畢竟陸昭昭是真的很聰慧,學什麼都一點就通。雖說有一點三分鐘熱度,卻也不算是喜新厭舊的,更像是有自己的選擇,比如練字和練劍,她堅持了五年,一天都沒有松懈過。
真是神奇的小孩,他也養過三個小孩,可都沒她這樣自覺。
陸昭昭嘿嘿笑笑,很受用,隻是:“沒師兄聰明。”
溫影承怔了怔,苦笑:“又在哄我。”
陸昭昭真不明白,溫影承這自卑感是哪兒來的?她起初以為他隻是謙虛,後來才發現,他是真的不覺得自己厲害,相反還覺得自己挺愚笨,他們誇他都是在哄他,意外的鑽牛角尖。
她說:“可溫溫師兄就是很好啊。”
溫影承搖搖頭,正想問她要不要再來一局,忽然感覺到什麼,擡頭對上門縫裡一張殺氣騰騰的臉。
溫影承:“……”
溫影承:“……小師叔。”
秦令雪伸手把門推開,面色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