攬月殿内,李懷熙拿着一把精緻的小金剪子,正低頭全神貫注地剪下一截長偏的花枝。
她滿意的打量着面前的五嶽朝天瓶,又伸手撚起一朵垂落的魏紫牡丹,頭也不回的開口:“你是說,皇叔和楚明澤已經碰上面了?”
丹陽回道:“我手下的人一直留意着李宸淵的動向,隻是怕打草驚蛇,故離得遠了些,因此也沒有聽清他們二人都說了些什麼。”
“不妨事。”李懷熙将手中的牡丹花湊到鼻下輕嗅,淡淡道:“一個楚明澤而已,翻不起什麼大的風浪。”
“殿下所言極是。”丹陽贊同地點點頭,又忽的想起了什麼,“你今日就打算這麼放過安甯郡主嗎?”
她遲疑一瞬,又道:“我總覺得她身上有古怪。”
李懷熙擱下手中的花,饒有興趣的回頭望着她,“怎麼個古怪法?你說來給我聽聽。”
“近日我每每路過她身邊,都能聞到……血腥味。”丹陽抱着胳膊,蹙眉回憶道:“那味道很淡,卻又不是人血的味道,更像是野獸身上流出的血味。”
李懷熙眉毛一挑,丹陽自幼嗅覺靈敏,五感都異于常人,她的話自然信得過。
隻是這野獸身上的血腥味兒,究竟是從何而來?
她沉思片刻,又忽然想到了什麼,問道:“前些日子我讓你找的人,可有下落了?”
“殿下,我正要和你說此事呢。”丹陽來了興緻,笑眯眯的湊近李懷熙,“這幾日我一直盯着軒王府,始終都沒有得到那人的下落,直到昨日府裡新買了十餘個奴隸,我才看見一個耳後有紅色胎記的少年。”
“昨日才入府嗎?”李懷熙的指尖無意識地瞧了瞧案桌,又問道:“他在府中處境可好?”
丹陽輕嗤一聲,“一個奴隸而已,處境能好到哪去,那群人都被送入了李安甯的後院裡,不過片刻,便有兩具屍首被擡出來了。”
“死了?”李懷熙詫異道。
“是,我瞧得清楚,兩人蓋着白布被人擡出來的,連夜丢去了亂葬墳地裡。”
“可知道是怎麼死的?”
丹陽無奈攤手,“那小郡主的後院戒備森嚴,跟個鐵桶似的,我守在外面根本進不去。”她想起那兩個奴隸皮開肉綻的模樣,心頭一陣惡寒,“那二人擡出來的時候我也沒細看,興許是他們手腳不利索,壞了府裡的規矩,讓人給亂棒打死了?”
李懷熙靜靜聽着她的話,想起李安甯身上莫名的血腥味,總覺得此事沒有這麼簡單。
“你去亂葬崗上瞧瞧,那二人是因何而死的,緻命傷又是什麼?”
丹陽聞言瞪大眼,一屁股坐在凳子上,背對着她悶聲道:“我不去!你成日就給我這些破差事!”
李懷熙走到她身邊,像哄孩子似的開口:“你要是去了,我便讓小廚房給你做桂花魚翅。”
見丹陽撇嘴,她又自顧自地掰着手指數道:“還有炖得酥爛的櫻桃肉,用砂鍋細細煨好的鹿筋,鮮掉舌頭的芙蓉蟹鬥……”
她忽的一拍手,“說起來,丹陽好些日子不曾做過松子百合酥了!”
丹陽“蹭”的一聲站起來,恨恨地抹了下嘴角,頭也不回的闖出屋門,“别說了,我今個兒晚膳前就回來!”
*
沈府膳廳,沈景洲和其父二人沉默寡言的坐在圓桌旁,站在沈景洲身後的董生面露緊張,盯着一言不發的沈淮岸。
廳内空氣靜得隻能聽到二人的咀嚼聲。
董生剛伸手抹去額上的薄汗,便聽到“啪”的一聲脆響,他擡頭看去,見沈淮岸将銀筷拍在桌上,面色陰沉得幾欲滴水。
“說吧,你今天去哪了?”
董生連忙湊上前,“老爺,公子今日——”
沈淮岸冷冷瞪他一眼,滿腔怒氣往他身上撒去,“我問你了嗎?你也敢在我面前多嘴!”他重新看向沈景洲,喝道:“你說,今天去了哪,又做了什麼?!”
沈景洲恍若未聞,他手中筷子未停,待細細咽了口中的櫻桃煎,回道:“今日去了含光殿,觀了長公主和楚家兩兄弟擊鞠。”
話音剛落,沈淮岸便打翻了面前的瓷碗,他指着沈景洲的名字罵道:“混賬,你還真想做個玩物溺志之徒嗎,我從前是怎麼跟你說的,你竟都忘在腦後了嗎?”
沈景洲執筷的手一頓,他緩緩将筷子擱在骨瓷筷枕上,“我隻是旁觀,并未上場擊鞠。”他眼神一瞬冷暗,“便是這樣,也不可以嗎?”
“隻觀不玩?”沈淮岸冷笑兩聲,“你的政事可有妥善處理?我讓你去做的變法之事你可有放在心上?你隻知玩樂,如何能夠功成名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