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查出白血病的那一刻,唐葭甯直接愣住了。
明明她還這麼年輕,她才十八歲啊,她的人生才剛剛開始,她還沒有看夠這個世界呢。
她的家人知道她的事情,更是感覺天都要塌了,尤其是她的媽媽。
唐葭甯的父親很早就過世了,這些年來一直是她照顧着唐葭甯長大的,沒想到有一天,她的女兒竟也要離開她了。
唐葭甯看周圍人都在為她的事情難過,她反而轉而安慰起了他們。
很快唐葭甯就想通了,既然已經這樣了,那隻能微笑着面對了。
她表現得和平時一樣,讓人看起來沒有任何異常,仿佛她還和以前一樣,她沒有生病,她還是那個陽光開朗,熱情洋溢的唐葭甯。
她像之前一樣去上學,沒有告訴同學們她的事情,表現得也和之前一樣,好像……真的就和之前一樣了。
可是偶爾有時候,她也需要卸下僞裝,做真實的她自己。
雖然她對生死這件事看的很開,可某些時候還是會為了這件事難過。
那天,她去湖邊散心。
她喜歡攝影,平時沒事就喜歡拍點東西,湖邊沒什麼人,她就一邊慢慢地走着一邊拍着,直到鏡頭裡闖進來一個人。
一般人被拍到都會不高興的,于是唐葭甯趕緊移開了鏡頭,轉而找了其他景物拍,之後便沒再注意剛才的人了。
俞銘本來是來湖邊采風的,最近畫畫沒什麼靈感,便想着出來轉轉。
剛來到湖邊的時候他就注意到她了,隻見她一個人,慢慢悠悠地拍着湖面上的景物,表情專注又認真,完全沒注意到他。
俞銘知道盯着人看很不禮貌,剛要把視線移開,一陣風吹來,吹動了她的頭發,撩起她額前的發絲。
隻見她額角的頭發被吹開,露出一顆小小的痣。
俞銘看着那顆小痣,手不自覺地撫上額角,那個他長有胎記的地方。
在和她差不多同樣的位置,俞銘額角上有一朵暗紅色的小花胎記。
俞銘覺得,真巧啊。
居然是同樣的位置。
湖面上有兩隻鴨子,她拍完之後盯着那兩隻鴨子看了很久,那兩隻鴨子在水上打鬧,她仿佛是被逗笑了,看着湖面笑了起來。
陽光正好,打在她臉上,泛着白光,那一刻俞銘隻能想到一個字。
——美。
好像構成了一幅完美的畫面,畫面上的人正是畫龍點睛之處,實在是妙極了。
等那兩隻鴨子打鬧着遊走了,隻見她在湖邊朝兩隻鴨子揮手,仿佛在說再見。
俞銘覺得有趣,不知為何心跳快了點。
後面她又繼續拍起照來。
看着她慢慢朝自己走過來,俞銘沒有動。
當他“不小心”闖進她的鏡頭裡後,終于看到她向他看了過來。
對視的一瞬間,俞銘心跳突然變得更快了。
她很快移開視線,鏡頭也轉走了。
俞銘有些失落。
那天,俞銘也不知道為什麼,居然會跟在她身後,一直跟着,直到她離開,俞銘知道這樣做不對,可意識到的時候已經跟着她走到了最後。
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
那天回去之後,俞銘腦子裡總是出現那一幕。
暖陽正好,微風吹着,周圍很安靜,隻有水面上兩隻鴨子撲騰着激起水花的聲音和俞銘聽到的自己越來越響的心跳聲。
畫面被畫筆勾勒出來,明明已經很美了,可是俞銘覺得遠沒有那天他看到的十分之一。
這個畫面太美,讓俞銘記了好久,久到了一輩子那麼久。
俞銘再次遇見她是在雲城一中。
當時她笑着從他身邊走過去,經過他的時候,俞銘聞到她身上一點淡淡的香味,不知道是什麼花的香味。
俞銘一瞬間愣了神,停下了腳步看着她,然後又不由自主地跟上了她。
等她停下的時候,俞銘才驚覺,自己怎麼又做了這樣的事。
他看向她,隻見她去了高二的教學樓,然後等在教室外,不多時,教室裡出來一個人。
竟是冉卉。
冉卉是她的鄰居,她的外婆和自己的奶奶關系非常要好,所以兩家關系也很近。
冉卉看到她,笑着喊她:“葭甯。”
原來她叫葭甯啊。
看着冉卉和她手挽着手走了,俞銘半天才回過神來。
原來她和冉卉是好朋友啊,原來……他們是同校同學啊,原來,他們離得這樣近。
後來,經過多方打聽,俞銘終于知道了她的全名,叫唐葭甯。
他在學校裡遇到過她很多次,可是每一次唐葭甯都是和他擦肩而過,她從來沒有注意過他。
而在每一次的擦肩而過之後,俞銘總會悄悄跟在她身後,看着她去幹什麼。
每次跟蹤完人之後俞銘都會覺得自己像個變态,可是下一次還是會不自覺地又做了相同的事。
俞銘知道,他是喜歡上了一個人,一個叫唐葭甯的人。
她很愛笑,俞銘覺得自己一開始自己就是被她的笑吸引了,從湖邊開始,就笑到了他心裡。
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可是……
他不敢去找她。
從他認識她到現在,他們已經見過很多次了,準确來說,是他見過她很多次了,可是她從來沒有“看見”過他。
俞銘是那種有點悶的人,看着冷冷的不太好接近,實際上也确實不好接近,所以他的朋友比較少,這樣一來,話也更少了。
他不是一個會主動的人,更别說讓他主動去認識她了,他确實不敢。
面對這份感情,俞銘不敢邁出那一步,他膽怯了。
所以他還是隻敢在她背後跟着她,從來沒有一次主動追上去叫她。
聖誕節很快來臨。
周圍的人熱烈地讨論着,說要給喜歡的人送自己親手做的巧克力表白。
俞銘沉默地聽着,想到了自己。
給喜歡的人表白,可是他不敢。
他回家也學着做了巧克力,可還是根本不敢送。
說什麼表白啊,真到了這種時候,就隻剩下退縮了。
所以最後他把巧克力給了冉卉,謊稱是自己巧克力太多了吃不下給她的,還“不經意”間說了句:“你可以跟你的朋友分一分。”
希望這樣……雖然他沒有表白,至少她能嘗到自己做的巧克力。
最後果然,唐葭甯吃到了巧克力,可卻不知道是誰做的。
後來唐葭甯的病越來越嚴重,雖然一直在治療,可是卻沒有什麼用。
于是他們決定出國去,看看國外有沒有其他的治療方法。
俞銘已經好幾天沒在學校裡“偶遇”過唐葭甯了,他不知道她怎麼了,為什麼這麼久都沒有來學校。
心越來越慌,總覺得不對勁。
這一次,俞銘終于鼓起勇氣,去了唐葭甯所在的班級。
問了她的同學,他們說唐葭甯出國了,再問去了哪個國家,卻沒有人知道了。
俞銘失魂落魄地回去。
唐葭甯出國了,這也就意味着,他再也見不到她了。
他這場無疾而終的暗戀,到頭來隻有他自己知道。
他突然悔恨,自己為什麼沒有勇敢一點,要是他主動一點去認識她,至少還能知道她去了哪裡,可是現在,沒人知道他喜歡她,他也沒有立場去找她,因為他們從來不曾認識過。
俞銘高考結束之後便去了國外學習畫畫,其實他設想過,萬一他能在國外遇見她呢?
可是後來又被他否定了,這世界上那麼多地方,那麼多人,他們怎麼可能恰好就在同一時間同一個地方,在數以億計的的人裡看見對方,這樣的概率太小了,幾乎說是不可能的事情。
出國後俞銘一開始比較忙,也正好沒有時間想别的事情。
可有的時候上天就是把事情安排得那麼巧,注定了他們會再次遇見,那麼小的概率都被他碰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