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冉卉留在醫院沒有回去，言殊一直昏睡到傍晚才慢慢醒過來，而冉卉也就這樣陪着他。

言殊醒來看到旁邊的冉卉，先是一愣，然後眼神就開始躲閃。

冉卉看他這樣隻覺得心痛，于是緊緊握着他的手，“對不起，我不該和你吵架的，你原諒我好不好？”

言殊聽後終于看向了她，一臉不可思議，許是因為病情加重了的緣故，他的聲音沒有前幾日有力了，說話時也慢慢悠悠的，他說：“不是，不用原諒，你沒做錯什麼，錯的人一直是我。”要原諒也應該是你原諒我。

冉卉撫摸着他的臉，溫聲道：“好，那我們就都沒有錯，以後也不要再那樣了，我們就好好的，好不好？”

“我那天跟你說的話都是我真心的心裡就那麼想的，沒有騙你，沒有哄你，所以你會相信的，是嗎？”冉卉想了想，又道，“那好，我不問你相不相信了，我要你一定相信、必須相信。”

其實言殊都明白的，可是他還是過不了心裡那道屏障，所以一次次地把她推得很遠，她不走，那他就趕她走，但其實他心裡都清楚，他也根本不想這樣的。

言殊看着冉卉的臉，突然笑了一下，應道：“好。”

和冉卉吵完架後他想了很多，此刻看到她的臉，他突然又想，算了吧，順其自然也好。

他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可能過不了多久他就要離開這個世界了呢，那這最後的日子就不要再惹她生氣了，兩個人好好地相處，度過這最後的日子，等他走了，慢慢地，冉卉總會忘記他的，她總會遇到更好的人的，那個人不會是他。

這樣也好，也好……

因為言殊的身體更差了，現在的他基本隻能躺在床上，連坐起來都略顯吃力，每天大部分時間都處在昏睡中，清醒的時間很短。

那天她看言殊睡着了，于是走出了病房想去醫院的花園裡走走，順便透透氣，這段時間看着言殊的情況一天天壞下去，她的心情已經壓抑到了極點。

坐在醫院花園的長椅上，是一個難得的晴天，冬日的太陽照得人暖洋洋的，很舒服，可是冉卉卻溫暖不起來。

醫院花園裡的人很多，她看着對面的一對老夫妻，他們也是坐在長椅上，手挽着手，就那麼坐着，曬着太陽，說着話，看起來溫馨又美好。

他們頭發已經花白，脊背也有些佝偻，臉上滿是皺紋，但看得出他們很幸福，因為他們一直在笑。

冉卉離他們不是很遠，偶爾還能聽到他們說話。

老爺爺說：“今天太陽真好啊。”

老奶奶也附和道：“是啊。”

“舒服吧？”

“嗯。”

如此簡單的對話，在冉卉聽來心中一片酸澀，無緣由的。

老爺爺又說：“馬上就過年了，看來今年的年是要在醫院裡過了。”

老奶奶道，“這有什麼，我們還沒有在醫院過過年呢，偶爾一次不也挺好的，而且隻要我們，還有孩子們都在不就好了。”

“是是是，你說得對。”

冉卉捕捉到幾個字。

“過年”嗎？

她看着周圍滿是人的小花園，突然感慨：“原來快要過年了啊！”難怪這麼熱鬧。

可是熱鬧的不是她，這份熱鬧也不屬于她。

冉卉苦笑一下，起身正準備回去，臨走的時候她還聽到老爺爺跟老奶奶說：“孩子們是不是馬上就要來了？”

老奶奶“嗯”了一下。

老爺爺站起來扶起老奶奶，“我們回去吧。”

然後她就看着他們相互攙扶着走了，隻留下兩道背影。

冉卉看着他們這樣心裡更加難過了。

她和言殊有機會能這樣嗎？

要是他們真的能走到這一天，到頭發都花白了，走路需要相互攙扶着，有人關心有人陪，彼此都還在身邊，真要有這個時候，就好了。

到底是一年中最隆重最熱鬧的節日，即使是在醫院也想着要好好過一個節。

平時死氣沉沉的醫院好像一下子注入了很多活力，變得熱鬧起來。

冉卉不喜歡過年，因為她的父母就是在除夕的時候出事的，從那之後她就開始抗拒這個節日，當初在系統世界的時候她的父母都在，身邊還有很多很多人，那也是她這麼多年來過過的最幸福的一個年了。

現在又快到過年的時候了，可是一切也不是系統世界裡的那樣了。

除開她的父母不談，她身邊沒有誰了，就連言殊現在都是躺在病床上，身體一天比一天差，她怎麼開心得起來。

除夕夜那天是醫院最熱鬧的時候，醫院的食堂給醫院裡的每個人加餐，大家一起慶賀節日。

可是這一天言殊的情況卻還是不好，甚至他白天都沒有醒過來過。

冉卉這幾天更像是住在了醫院一樣，很少回家，随時在言殊身邊陪着，程秋看着她這樣都覺得她很累了，可是她仿佛沒有感覺，說什麼都不願意去休息。

其實不是她不願意去休息，可是就算她去休息了，還是一直擔心言殊的情況，休息也休息不好的，那還不如就守着他。

冉卉還是一整天地在醫院陪着言殊。

除夕、春節、大年初二、大年初三，還有大年初四……

别人都在過年，隻有她還有言殊的父母，還和平時一樣，沒有變化。

大年初四那天言殊難得地白日裡一直清醒着，程秋和冉卉一直陪着他聊天，基本是她們在說，言殊在聽，但這樣也夠了。

傍晚的時候冉卉出門接了點水，回去的時候看到程秋站在言殊床邊，正彎着腰和他說話。

程秋輕聲道：“我的孩子，生日快樂啊！”

冉卉走進去，把水放下。

原來今天是言殊的生日嗎？為什麼她都不知道呢？

大年初四，1月26号，是言殊的生日。

當時在系統世界裡的時候他們也經過了這個日子，可是在冉卉的記憶裡那天并沒有發生任何事，大家還是做着自己的事，就是很平常的日子，也沒人提到過是誰的生日。

可為什麼言殊也沒說過呢？

她都是到現在才知道1月26日是言殊的生日。

程秋看到冉卉，說：“等會兒我可能有事得離開一下，小殊這裡就拜托你了。”

“好。”冉卉回過神來，應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