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驚鴻一瞥”的山羊眼，皮肉被線穿透的細節曆曆在目，那些羊似乎是縫好就被丢進這監牢一樣的羊圈裡的，眼皮上的血都沒擦淨，傷口遲遲無法愈合，皮肉順着細線如爬山虎般長，又因化膿感染散發出難聞的味道。

見他表情實在難受，方長逸也不免擔憂。

柳江澤擺擺手示意自己沒事。

幾分鐘後幾人離開了這片是非之地，望着遠處剛進遊戲時走過的光秃山頭，林清夏不禁望向村子四面，這些山也是一樣的光秃，隻見幹枯的樹枝不見一點翠色。

這“自然風景”真是有夠自然的。

其餘人也注意到她的視線，心中升起同樣的想法。

這裡的樹木是不是太過荒涼了？

“這裡的樹，長得真茂盛啊。”唐瑞不由自主發出一聲感歎。

眼前看不出品種的樹木高大繁盛，枝葉曲展遮天蔽日，正午的烈陽居然被這些緊密的細葉遮的嚴嚴實實。

十幾分鐘前，唐瑞嗅着血腥味帶着另外三人好一頓折騰，就在剛剛還真讓幾人折騰進了一個全新的場地。

與外部光秃秃的幹巴矮樹不同，這裡的樹長勢甚好，好到了陰森恐怖的地步。

“這裡好怪。”唐瑞打了個哆嗦，情不自禁縮起肩膀四下張望，“冷嗖嗖的。”

“當然會冷。”趙文靜直指上方。

陽光透不進來，層層葉片之下的空間自然而然會變得更加陰冷。

“再走進去瞅瞅。”安黎掂了兩下背上的周樂辭，将人更穩地扣住。

她最終還是成功依靠眼神攻勢拿下了他，得以繼續行動的安黎心情好得不能再好，這會更是有所進展，簡直喜上加喜。

安黎一開心腳步就不自覺加快，穿過重重粗樹枝幹，她很快看見了林子的盡頭。

那邊似乎有什麼正在搭建的東西，好像還有河水。

她就說這村子附近明明沒有河卻叫明河村奇怪，原來河水在這。

想着，正要加快探查的腳步被一道嚴厲的聲音叫住，林子一側突然冒出一個身形壯碩的中年男人男人身後跟着個穿着講究的長袍女人，頭上是繁瑣的風俗裝飾，一片繡有民族圖騰的軟布遮擋着她的臉。

“你們幹什麼呢！”中年男人厲聲呵斥。

安黎皺起眉思索起幹掉兩人的可行性，但餘光瞥見林子盡頭影影綽綽，最終還是放棄了這個念頭。

她假意求助:“我們是今天來村子裡做實踐的學生，不小心迷路了，同伴還受了傷，看見這邊樹林與别的地方不一樣就想着來這看看有沒有人。”

“迷路會往林子裡求助？”長袍女人明顯不信安黎的話。

“我們看這裡的樹長得茂密，與附近幹枯的樹木不同，以為是人工種植保護的，就想着也許能在這裡碰見植樹人。”趙文靜面不改色解釋，又一副崇拜的模樣誇贊，“你們太偉大了，能在荒山中開辟出這樣一片綠林。”

原本兇悍的中年男人聞言頓時哈哈大笑着摸上光潔的腦門，謙虛道:“唉不是啦，這些樹……”

“行了，既然客人迷路了你就給他們帶路送他們回去吧。”長袍女人冷冰冰的聲音不摻雜任何情緒，嘴上說着給客人帶路，實際更多是要趕人的意思。

中年男人聽了招呼，谄媚地朝女人點點頭，而後恭恭敬敬地朝安黎等人做了個請的手勢。

走之前安黎深深朝林子盡頭望了一眼，剛剛還立着的十幾道人影此刻一個不見，她默默記下了這個未被踏足的地點。

回去的路上，安黎洋裝好奇對着高大的樹木東張西望，眼裡滿是新鮮。

“這裡的樹真的好高啊，是你們種的嗎？太厲害了！”

中年男人再次老臉一紅，粗壯的手不自覺摸向腦袋，這次沒了女人打斷，幾人終于得以聽完他的話:“害！不是，這些是山神的眷顧。”

“眷顧？這麼神奇？”唐瑞捧哏道。

“那可不是，這些是村裡人的生命樹。”男人将話敞開，“這周圍都是荒山，土地種不出糧食，又頻繁遭受洪災、塌方侵擾，大夥苦不堪言。”

“直到兩年前山神顯靈，我們的根就紮在了這片土地上，受山神庇護。”

“這些樹就是我們的根，村裡出生一人就會生出一棵樹，直到與之相對應的人死去才會帶着死者消失，無論男女老少，死後都是要入這裡的土的。”男人半點沒有一般人對死亡的敬重畏懼，反而滿臉的向往癡迷。

唐瑞看得毛骨悚然，頓時覺得這一顆顆的樹仿佛墓園裡被預定好的喪墳。

“死後埋在樹下，反哺土地的養育之恩，你們很浪漫。”

唐瑞不可置信地望向說話的趙文靜，詫異對方居然能在這種鬼氣森森的地方面不改色說出“浪漫”這兩個字。

趙文靜不以為然，說兩句違心話不難，看對方這如癡如醉的模樣，當然是繼續誇更有利于搞好關系打聽想要的線索。

“林子盡頭的那條河是叫明河嗎？”趙文靜又問。

“是啊，你怎麼知道？”

安黎狀似随意地插話:“因為你們村叫明河村啊，為我們帶路的楊阿伯提到過。”

“楊老啊，确實是個唠叨的長輩。”提起楊大爺，男人更加放松下來。

“叔，剛剛那個姐姐是什麼人啊？穿得好隆重好威嚴，我都不太敢看她。”安黎語氣乖乖巧巧又不失俏皮。

“她是村裡的祭司，每年的祭祀都是她一手主持的。”男人想了想，又道，“她可不是什麼姐姐，要叫奶奶。”

“天呐我都看不出來！”安黎驚訝，這不是作假，她是真的驚訝。

那女人的體态動作半點不見蒼老，露出的皮膚也不像是奶奶輩的人，看着也就三十來歲的模樣。

“所以她是大祭司啊。”男人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祭祀是在明河邊上進行嗎？我們可以過去觀看嗎？”趙文靜問出最想知道的問題。

“是啊，不過你們現在暫時不能過去。”

“為什麼？那我們什麼時候能去呀？”趙文靜追問。

男人臉上笑容僵住，終于露出凝重的表情，他沉默了很久，趙文靜也意識到這個問題是絕對禁區，他不會回答。

正準備說些其他的話題轉移注意力，卻發現周遭景象不知什麼時候悄然改變，幾人剛剛還在陰森的樹林内，此刻卻站在了陽光明媚的村内石子路上。

男人禮貌性向他們告别，回身朝村外走去。

别人興許聽不見，但安黎耳力好，他聽見男人細微的聲音傳來。

“因為你們還不是……”

最關鍵的部分随着男人的憑空消失戛然而止。

安黎氣得面色扭曲，想罵街的心情持續高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