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哒哒,開始緩緩駛出 ,出城南門,一路向南。
陸離坐在馬車裡,背倚靠着車壁。一條長腿伸直,一條屈膝,此時手裡正拿着官吏名錄。
但視線卻沒在名錄上。
離他最遠的角落裡,女人蜷縮着坐在地上。
一頭長發因為剛才的掙紮,發髻已經散了。能看出長發是平日裡精心養護的,此時披散至腰間,如上等的綢緞。
長發是黑的,小臉是瑩白的。芙蓉小臉梨花帶雨,右側臉上有些若隐若現的痕迹,瞧着很像是被人一巴掌扇過,留下的巴掌淺印。看着有些滑稽,更是可憐兮兮的。
那是剛剛用手捂她嘴兒的時候留下的印記,并不是被打。
他剛剛沒輕沒重了些。
瞧着女人時不時用小手背抹眼淚,陸離将名錄合上,扔在一邊。
看了半天一個字都沒看進去,明明原本可以一目十行。
“哭什麼?”他問角落裡的女人。
從剛剛出城開始,就一個人縮在那裡,不罵不鬧,神色恹恹,連哭都隻是默默的掉眼淚,沒有聲音。
“本官問你哭什麼?”
“……”雲枝似乎沒聽見,依舊沒吱聲。
“剛剛不是喊那楊承安過來了嗎?”陸離是算準了楊承安不會過來,但這會兒話裡話外卻将自己摘得十分幹淨。“他自己不過來救你。”
“……”
“怎麼?知道你的小楊大人也不過如此,傷心了?虧得還是主管治安的官,這點計謀都識别不了,垃圾。”
他不過提前布置了下婁順的馬車,讓那人死在街市上,再故意逗留了些時間,制造不在場證明。
這都發現不了。
不是垃圾是什麼?
許是“垃圾”二字太欺負人,話音剛落,“砰”的一聲,是雲枝抓起地上的發冠砸了過去。
發冠簡單小巧,本就隻是為了固定她的秀發,此時砸在陸離的胸口,又掉落到地上。
一張小臉氣得通紅,杏眸裡神色分明: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呀 ,壞蛋!
沒有等到小楊大人,她本來就很沮喪了,可是這個壞東西還一直說這些話,諷刺挖苦她。
雖然他的聲音聽着再溫和不過,可是他說的内容卻一點也不溫和 。
雖然她笨,但别以為她聽不出來!
小楊大人那是太忙了。不是說發生了命案嗎?走不開。才不是這個匪說的什麼不過如此。
雲枝不知道那起命案也是陸離的手筆,隻以為是另有歹徒行兇。現在的歹徒真的好可惡。
所以她其實對陸離說的計謀什麼的,沒怎麼聽明白。
不過是沒來搜查他的馬車,那是給他面子啊,怎麼就扯上計謀了,還罵人家垃圾。
他自己才是垃圾!
被砸了,陸離倒是心裡開闊了些。他見不得女人因為别的男人鬧情緒。
她的情緒,隻能因為自己而變化。就像現在這樣。幾句話就讓她重新鮮活了起來,還肯搭理自己了。
見她一直扯着腳踝上的繩子。
那繩子是用特殊手法纏的,越解隻會越緊。
看着她在那裡扯了半天,陸離看不過去,
“你就不能,喊本官給你解開?”
雲枝微微一愣,她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還在小腦瓜子裡反應了一下。
好像沒聽錯。
她擡眸看向他,“你會給我解開?”
“你不喊一聲,怎麼知道本官會不會給你解?”
“可這是你給我綁的啊,你會這麼好心給我解綁?”
要是能這麼好心,那還綁她做什麼?!綁起來又自己解開,是無聊嗎?
顯然,雲枝絲毫不信他。隻認為這人在耍她。
陸離看出他不信自己,啧了一聲,
“衣服還是本官脫的,不照樣給你穿上了?”
陸離說的脫衣服,也不知是指在小巷口,還是在縣衙那次,反正一句話噎得雲枝啞口無言。
微微張着小嘴兒,想說什麼又不知道說什麼,當真是又羞又窘又氣!
她偏過頭不再看他,更不想搭理他了。
也不解這繩子了,這個繩子也不怎麼回事,就是解不開。
雲枝解了半天,小手都被那繩子磨到了,還是一點兒沒解。
紅紅的指尖在手腕處貼了貼,算是也抹上了藥膏。雲枝瞅了那個匪一眼,要是能把那藥膏給她再搽一搽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