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上次的事過後,沈恒對她便冷淡了許多,連帶着對念晚也不如從前疼愛。
她滿心委屈去求沈恒做主,萬沒想到他根本就不在乎和司府結親的事,也不打算管,還說她們是在自食惡果,既有當初種種,就該想到會有今日的回報。
沈恒還說,隻有讓她們姐妹倆既往不咎了,念晚才能有出路。
可今日沈念曦卻不承認此事,倒是叫她更加迷茫了。
“姨娘既然都如此說了,我也不好拂了你的面子,從前姨娘的刻薄為難我都可以不在意,隻有一件事,我要問個明白。”
父親既然認為沈念晚的婚事不成是她們在作怪,卻沒有在意也不追究,反倒讓李姨娘來登門求饒,便是在默許她們的反擊。
可這算什麼?算多年來她們所受委屈的補償嗎?還是為了讓她們乖乖聽話,才選擇不聞不問?
李姨娘看着沈念曦平靜無波的面容,不知從哪裡竄起一股涼意在身體裡亂撞,她眨了眨眼掩飾心慌,不安道:“什麼……”
“我娘當年流産,根本不是意外,而是那些安胎藥有問題。”沈念曦神情嚴峻,看着李姨娘目不轉睛道:“是你做的手腳,對嗎?”
李姨娘頓時如遭雷劈僵在了椅子上,強壓着震驚慌亂解釋:“夫人一直很喜歡跳舞,身體本就比旁人瘦弱,又因生産你們時傷了身子,保不住胎與旁人無關,你……你空口無憑……可不要胡亂揣測……”
“當年我年幼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可我姐姐卻記得,我娘是喝了府裡送的那些安胎藥才會愈發虛弱,胎動不安導緻流産,後來父親也隻是以伺候不周為名打發了幾個涉事的奴才,此事便再無人追究了。”沈念曦面容平靜,目光冷冷的打在李姨娘身上,“雖然時隔多年,但好在蒼天有眼,我已經找到了當年你娘家人在那段時日出入藥鋪抓過的藥的方子,抓藥的人就是你兄長的奶母,那藥方上是什麼藥,你比我更清楚……”
話還沒說完李氏就徹底亂了分寸,面上滿是驚懼不安,看着沈念曦就像是見了惡鬼,騰地站起來磕磕絆絆道:“這……不是我……不是我……當年的事……真的不是我,我什麼都不知道!我不知道!”
事已至此還有什麼好說的,沈念曦冷眼看着李姨娘膽戰心驚的樣子,分明就是心虛。
強壓着心中憎惡,沈念曦冷冷笑了笑:“不過李家人現在死的死,病的病,時過境遷,誰又能拿你們如何呢?況且父親不想追究,就算我們查出來了些許破綻終究也是無用的,更何況我娘都不在意了,我和姐姐又何必重提舊事,讓她白白傷心呢。”
即便鬧開了,為了沈府清名也為了府内安定,祖母和父親也隻會想方設法的按下不提。
所以這一樁無處可訴的恩怨,早已經石沉大海,沒有人會給阿娘主持公道。
聽見這話,李姨娘像是被人抓着後頸一下又一下的按入水中,幾番掙紮後終于得以喘息,悄悄松了口氣的同時,也愈發覺得眼前的女子陌生,沈念曦未出嫁前不管是生病前還病愈後都從未顯露過鋒芒,面對她們永遠是一副對什麼都麻木不仁的樣子,完全不似今日,說話看似平淡和緩,卻句句戳人心肺,舉手投足間随意慵懶,卻壓抑得讓人心慌,喜怒不形于色,早已和從前判若兩人。
既然不打算追究,所以不過是吓唬她幾句出出氣,這就算……沒事了吧……
揣測良久,李氏也顧不得再去思考沈念曦心機到底有多深了,她遲疑着開口:“既是如此,那、那你們是……想、想怎麼樣?”
看着李姨娘神态放松下來,投向她的目光裡溢出幾分後知後覺的無畏,沈念曦話鋒一轉,平穩道:“我和姐姐不把事情鬧大,并不代表你我之間就會相安無事,沈念晚的事雖在意料之外,卻很合我的心意,我也并不打算幫你們母女另尋出路,你明白嗎?”
李姨娘被沈念曦翻來覆去的羞辱,此刻憤怒早已壓過了心虛,好容易壓制住心中翻騰的忿恨不滿,沉默半晌,她才咬牙說道:“你到底想怎麼樣?”
“從在藥裡動手腳使我病勢反複,到傳謠污蔑我與顧霄不清不楚,以及在嫁妝上動手腳,想故技重施安插眼線在我身邊……這些事你不會都忘了吧……”沈念曦緩了口氣,聲音陰冷比方才更甚:“還有我娘滑胎這件事,我絕不會輕易罷休,你要明白現在的情勢,我們不是在和談,而是你在求我寬恕你這麼多年以來所犯的罪過,你在府裡趾高氣昂多年,不會已經忘記該怎麼求人了吧?”
李姨娘怔怔聽着沈念曦說了這許多,眼中已空洞無物,僵硬坐在椅子上,隻覺得身體就像被野獸撕扯去了大半,四肢百骸都失去了知覺。
原來她全都知道了……
“好……”沉默片刻,李氏強壓着顫栗,努力平複胸中怨氣,緩緩站起身準備下跪磕頭求饒,卻被陶陶及時扶住。
李氏不解,茫然擡頭看向沈念曦,眼眶已經濕潤,“你……”
“我不需要你跪我,若誠心想跪,那麼今日回府,請姨娘卸去簪珥珠飾,從進府開始,一步一叩頭,跪至我娘的院外,無需進院,在院門口恭恭敬敬的嗑滿三十個響頭即可,如若姨娘能做到,那麼我和姐姐一定既往不咎。”
李氏雖是妾室,可她也是自小被家人嬌養長大的,從未……從未被這般被人踩在腳底反複踐踏欺辱,她這麼多年的驕傲與自尊,要是真的去磕頭就徹底毀了,她強撐着最後的體面固執道:“你如此……羞辱于我,若傳出去,豈不是敗了國公府還有佑興的臉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