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莞下意識坐直了身體,面色也凝重起來。
素玉嗓音更抖了:“姑娘,怎、怎麼辦?”
該來的總歸要來,這本就是早就知道的事情,祝莞看着素玉這樣,反倒冷靜了下來。
“沒事,”她沖素玉笑笑:“這不是之前咱們就說過的事嗎?”
素玉:“……”
她知道,隻是到了跟前才明白自己其實并沒有之前表現的那麼淡定,她怕姑娘過得不好,吃苦受累。
“過來幫我把東西收一收。”祝莞沖素玉示意了下。
素玉忙上前,一個指令一個動作的收拾,祝莞在她肩膀上輕輕拍了拍:“真沒事,我們現在有錢,也能掙錢,怎麼着也餓不死,别這麼擔心。”
素玉嗯了一聲,努力深呼吸調整情緒。
姑娘說得對,日子總是要過的,姑娘這麼厲害,又勤快又想法,肯定能過得很好的。
對,姑娘一定能過得很好。
她在心裡不住安撫自己。
剛把繡架等物收起來,外頭就傳來了腳步聲和柳媽媽的聲音:“二姑娘,夫人來看你了。”
祝莞沒動。
原本打算出去迎接的素玉,看她沒動,猶豫片刻,也沒動。
沒聽到裡面的動靜,也沒見人出來,柳媽媽不解地看了唐母一眼。
唐母本就憔悴的神色,越發難看。
但她到底什麼也沒說,隻沖柳媽媽示意,直接進去。
柳媽媽擔憂地看了唐母一眼,顧忌着所在的地方,到底什麼也沒說,走在前面帶路。
“二姑娘?”快到正屋門口時,她又喊了一聲。
祝莞的嗓音這才從裡面傳出來:“在呢,直接進來吧。”
柳媽媽腳步一頓,這個二姑娘可真是……
她沒敢回頭看唐母臉色。
唐母其實并沒有因為祝莞此舉有什麼反應,她隻是在憂心另一件事。
進屋前,她暗自吸了一口氣,把憂慮壓下。
看到唐母,祝莞很禮貌地沖她笑了下:“唐夫人。”
唐母好容易撐起來的精氣神,差點散了。
她示意了下,柳媽媽立馬帶着其他人退了出去。
本就對唐母突然來訪不解的祝莞,瞧她這般做法,心底疑惑更甚。
無事不登三寶殿,且唐母神色瞧着也不太對,必然是有什麼要緊事要同她說,祝莞想了想,也示意素玉出去。
素玉看了看唐母,又看了看祝莞,行了個禮退下。
祝莞親自給唐母倒了杯水:“沒有茶葉,唐夫人将就下。”
說着,給自己也倒了杯,捧着小口小口喝着。
唐母沒說話,隻是盯着她看。
祝莞隻當沒看見,唐母不主動開口闡明來意,她就絕對不問。
直到一杯水喝完,唐母還是沒有開口,祝莞就又給自己倒了一杯水,繼續捧着慢悠悠喝——繡了大半天了,都沒顧上休息喝水,怪渴的。
見她确實沒有主動跟自己說話的打算,唐母心頭有些酸澀,也有些氣惱。
再怎麼說,她也養了她十幾年,她上門來,不出去迎接就算了,現在還一句話不主動跟她說。
不是親生的,果然沒辦法母女同心,養再久都沒用!
這般想着,唐母也不再等,直接開口:“聽柳媽媽說,你在這邊住得還挺自在?”
祝莞覺得她這話甚是奇怪:“這裡是唐夫人安排我住的,又不是我自己選的,自在不自在,我又沒得選。”
唐母被噎住了。
她本就難看的臉色,越發難看。
屋裡安靜了好一會兒,隻有祝莞小口小口喝水的聲音。
唐母盯着她,像是要透過軀體看到靈魂深處一般。
但她盯了許久,也沒能看出來,祝莞到底在想什麼。
她就真的這麼想跟唐家劃清關系,再無瓜葛?
還是故意做出此番神态,讓她放松警惕?
唐母承認,她真的越來越看不懂她了。
要說以前,她是為了跟蓁蓁争寵,她多少還能理解一些,但現在,她到底在圖什麼?
祝莞把第二杯水喝完,見唐母還是沒有言明來意,也有點煩了——她的時間很寶貴的,于現在的她而言時間就是金錢,她可沒功夫跟别人耗。
“唐夫人若是來看我過得好不好,現在已經看到了,可以回了。”她放下杯子,擡頭對上唐母的視線,語氣平靜地趕客。
有這幹耗着的功夫,她多繡一方帕子掙個十幾文錢不好嗎?
唐母目不轉睛看着她:“菁菁,你在恨我。”
祝莞笑了,頗有些無奈:“唐夫人,我若說我并不恨唐家所有人,你怕是也不信……”
話落她話音一轉:“但這确實是事實,親緣盡了,那就散了,無所謂恨不恨的,沒什麼意義,不是嗎?”
唐母心底突然升起一股強烈的預感,她說的是真的。
但理智上,她還是無法相信,也無法接受。
十幾年的情分,說斷就斷了?
這世上真有這麼冷情冷性的人?
尤其她之前還那般癫狂,她這些天都在思考這些事,怎麼也想不明白。
“你要是沒事,就走吧,我雖然不恨你們,但也不是很想看到唐家人。”祝莞又道。
這話徹底紮了唐母的心。
到底是她親手養大的孩子啊,說這種話,讓她如何能接受?
她自認沒有對不住她的地方,到底是為什麼,她要這麼對她,對蓁蓁?
半晌,她壓着翻湧的怒火,道:“唐家沒有對不住你。”
祝莞又笑了:“嗯,是啊,我也沒說唐家對不住我啊,親緣盡了,散了,多正常。”
同樣,她也不覺得自己對不住唐家。她祝莞本來就和唐家沒關系。
至于原主和唐家,隻能說各自立場不同,作為一個旁觀者,祝莞覺得,唐家其實是對不住原主的。
當年留原主在唐家,說的是把她當親生女兒一樣看待,結果呢,是唐家上下區别對待,誠然,父母更愛自己的親生子女這也是人之常情,這沒有什麼可指摘,可做不到,為什麼要承諾?
也不是她要賴在唐家不走的,是唐父唐母非要她留下。
結果,承諾了又做不到,原主表現出不滿後,還要說原主不知足不懂感恩認不清自己的身份?
對于一個涉世未深的小姑娘來說,這其實是一種很殘酷的精神折磨。
原主又不欠唐家,憑什麼要被明裡暗裡各種有色眼鏡評判她配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