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對這個結果倒是沒有那麼滿意,不過,顯然對這個結果不滿意的大有人在。
少女的紅衣在高處格外顯眼,同樣紅衣的扶搖在少了[點清光]的照耀下,是一種無人問津的暗淡。攬月瞧着少女倒是沒有扶搖那般的不甘,反倒是一種敬意與藏在眼底的恐懼。
終于,少女開口了:“邀月台的諸位貴客想來都聽過阿燭的名字,若是沒聽過的也沒關系,阿燭在這裡自我介紹一下,我便是赢過琴棋書畫四家之上的魁。”
“若是像同阿燭多親近些,歡迎諸位挑戰四家,上五樓邀月台和我小酌。”
此話一出,衆人便知道了眼前少女的身份名諱,正是邀月台百聞不如一見的花魁,衆花魁首:燭。
燭見沸騰躁動的人聲在自己的出場後歸于沉寂,微笑着開口:“我知道諸位來邀月台,多數是看在阿燭的薄面上。此局平票,是從未有過的局面。”
“但80票,棄票者13,為登樓能夠繼續,餘下半柱香時間,畫匠與登樓者可以發揮所長,争得這13票,赢下此局。”
話音落,香燭起。半柱香時間随着這杆細長的香末端的火線開始燃燒,火光蘊藏在灰燼深處,卻又一瞬不熄。就如同藏在回廊廂房内幽微搖曳的人心。
扶搖見這個形勢亦是感到為難,她蹙眉咬着唇思考了一會,深知自己先前做出破釜沉舟的打算後仍是打平,那麼這最後十三人的票就幾乎難以得手了。
亦或是,她眼中閃過寒意,餘光掃過二人:她不需要赢,隻需要讓登樓者輸就好了。如果登樓者一票也不得,那麼她便隻需要讨得十三人中的一票就能得勝。
一旁的謝行止多少猜到了扶搖的心思,卻不以為意。她偏過頭低聲對攬月囑咐道:“我已經盡力了,我們此方的勝算就在于你了。”
攬月伸手指了指自己,疑惑發問:“我?可是先前所有人都已經看到了你我同行的關系,投票的票數中應當也有不少我的主顧。如今這十三人,我如何能喚得動他們?”
“先前我并沒有拉票,留着的就是你這個後手。”謝行止搖頭,“你真的以為,這十三人中沒有你的主顧嗎。”
“恰恰相反,起碼這其中的四五人,會在你說出你我捆綁至死的利害關系時會為你投票。但是你要快,否則讓扶搖搶先我們就會落入不利的形象中。”
攬月雖然沒有完全明白,卻也認真地颔首,她往前一步想要開口,身旁的扶搖同時出聲。二人齊聲道:“諸位……”
攬月看着扶搖眼中毫不掩飾的惡意,當機立斷地伸手推開了扶搖,将她推了個踉跄,話也堵在口中。而後攬月踏上高台,在回廊欄杆側撫胸凄楚眼中含淚,如同星子在目:“諸位郎君,奴家攬月一命皆系在此局,若登樓者死,那攬月便再不能服侍郎君。”
身着胡裙的胡姬往往妩媚熱辣,何曾有過這般楚楚可憐的模樣。更何況平日裡攬月作為臨水閣台的主舞,聲望積攢較之如今的扶搖那是要高上不少。
攬月若是沒了,就如同閣台群星少了明月相照,舞姿自然也會遜色不少。
說完這些話,裝乖賣慘的胡姬從高台上款款走下來,得逞又挑釁地斜睨了台下咬牙切齒的扶搖:邀月台的規矩,樓内相争,上高台見真章,隻要上了高台便不能強拉台上人下台。
同時,為首站在二樓畫卷旁的仆從接過從樓上走來的仆從遞過的票,在計數卷軸上又劃上幾筆:“登樓者票46,畫匠41——”
料事如神啊。雖然有了預期,但是聽到結果應驗時攬月還是驚奇地看向謝行止,她無視了台上扶搖的舉動,低聲問:“那我們下一步怎麼辦?”
“如今13票我們得了5票,若是叫那扶搖得了剩下7票,還是死路一條。”
謝行止望了一眼高台上對着樓内看客使出百般手段的扶搖,目光已經轉向了三樓的階梯口,那處有一處墨色的亭子。
“她赢不了的。那些人至多兩人給她投票了。”
“為什麼?”攬月雖然這般發問,但似乎也相信了謝行止的話,擔憂的神情不再,好奇地注視着計票卷軸旁的仆從。
果然,自從又多一票投入畫匠處後,不論扶搖如何招攬,樓内的那六名看客便陷入了死寂,無論如何也不願意将手裡的票投出去。
而半柱香的那點燭光在燒至底端後徹底燃盡,熄滅的還有扶搖映照在她眼中的希望。她明顯慌了神,這本是一次十拿九穩的定局,一如曾經她獲得的榮光。
扶搖從未嘗試過在對局的最後還在垂死掙紮的滋味,到了這個時候,一般都是她高傲又輕蔑地作為勝者看着敗者搖尾乞憐,而她鄙夷着登樓者的愚蠢和不自量力,認為最後他們的一無所獲不過是因為他們沒有能力。
如今,這記耳光狠狠打在她的臉上,她才體會到了無力。原來那竺意感受到的是這樣的難堪,原來那登樓者最後面臨的是這樣的困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