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指地。
最後指了指屋外。
安月氏神極為苦澀地一笑:“是了,連你都知。”
“此事不在我,庸人自擾之。”
府外,望着墨色濃稠的天幕,唯有謝行止一人一襲黑衣踏步在風雪中,四周靜谧得如同欲将本就與夜同色的她吞噬。
在這番交談之前,她一直不解臨羲景的行蹤,如今卻是有些明白了。
偷百鬼令的不是别人,正是臨羲景。
這位殿下監守自盜的行為,倒是讓她有些自歎不如了。
而原因自然是,既然布局者已經得到了這局想要的東西,達成目的後銷毀證據不留蛛絲馬迹才是最聰明的做法。
手隻要把碗砸了,蛐蛐也就找不到被囚禁玩樂的線索,永遠都不會發現這一事實。
按他的效率,應當在這消失的日子裡,百鬼卷已經将此處圍住,隻待臨羲景将幾日耐心籌備的祭靈除厄陣一啟,誅滅安月鎮所有亡魂僅需瞬息。
虧得矜夫人同安月氏神籌謀良久,這一場大戲的落幕卻隻需旁人随意的一個起心動念。
那人甚至都未在台上。
何其殘忍,又何其荒謬。
九霄中人,有着一脈相承的,刻入骨子裡對蒼生萬物的輕視涼薄。
他們高高在上,一視同仁地生殺予奪。
口中的律法,不過是擁護九霄自己的冠冕。
手中的利刃,不過是威懾九界衆生的刑具。
看來她的動作要快,否則,一切會在還沒開始就結束。
她被臨羲景放出來當作一葉以障其目。将目光放在她身上的衿夫人與安月氏神,想來從未意識到,安月鎮可以在他們一無所知的情況下悄然覆滅。
而她,也不允許知曉,幹涉他的決定。
這是誘餌應有的位置。
不對,謝行止忽而搖了搖頭,她想錯了。
不是不被允許,而是他不會主動告知自己。因為臨暨要給一個警告,這個警告是對她,那麼督察者必然也會知曉。
于是,臨羲景必須要給她猜測、探查的權利,在這幾日,他不會對安月鎮下手。
這是作為九霄耳目的他,觀察她的時限。他在幕後,看着她在鎮上的動向,借此掌握她是什麼樣的品性。
她還有把臨羲景找出來,阻止他的機會。
畢竟,壓軸好戲未開場,主角未上台,怎麼能輕易落幕呢。
臨羲景既然愛看,那定是要将他請到台前好好一觀,甚至拉到台上唱上一唱,方才能盡興才是。
終于,不知踏過幾萬場風雪,浸入數千裡夜色,謝行止走到了安月鎮的邊緣,看見了那棵歪脖子的樹。
那棵怪異的,本應孤零零,立在路邊的樹。
此時,樹下站着一個人影。
謝行止毫不意外地走上前,冷靜地注視着那人:“許久不見,鬼殿下。”
臨羲景半倚着歪脖子樹,歪頭輕輕笑起來:“好久不見。看來你看懂了,我給你的信。”
當李叔講起那件異聞,聽到鬼影與白骨,她起初誤以為是矜夫人為了不暴露真相而制造的玄虛,意圖震懾吓退所有想要出鎮的居民。
而此時,矜夫人背後的布局之人,則負責整個局面的操控把持,一切并不會出現影響。
但是今日她見到安月氏神,很快意識到那個鬼影不是矜夫人。安月氏神與矜夫人的聯系太淺薄了,二者溝通的方式僅有蔔簽問卦。
即對安月鎮實際運作的隻有矜夫人,那麼前幾日她根本顧不上去鎮外裝神弄鬼。
因為當時衿夫人與她交戰元氣大傷,甚至無法把握整個安月鎮的情況,從而讓堯和的妖逃出,鬧出了“鬼敲門”一事。
再根據那些堯和妖族所說,兩處人數相當,那麼與她猜測不二,臨羲景就在這個鎮上,隻是并不現身。
那麼答案就很明确了,那日李叔所說的“鬼影”,就是臨羲景。
這是他留給她的信,也是投石問路的石。怎麼尋到他,阻止他,需另作他法。
因此在發現了他的訊息後,謝行止同那些羽族做了交易,到此處蹲守他。待有消息,便告知于她。
畢竟,“鬼”才得見“鬼”。
昭明界安月鎮出了此事,本就當作為密辛,而臨羲景作為九霄皇子,意在誅滅安月全部亡魂一事更是應當不留痕迹。
但堯和界的人也參與進來,并且見到了他。
那麼此事就定然無法遮掩了。
臨羲景定是殺不得他們的,若殺,隻會将此事越鬧越大。
于是,他隻能同她在這心平氣和地洽談後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