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就想着能去趕海。雖然到港口的時候應該天色暗了,但是在船上湊合一晚也不是難事。”
“但是……”
阿止注意到,講到這裡時,李叔放在桌面上的手有些不安地輕敲着桌面。
“它不讓我走。”
他扭頭轉向屋外的天,如同棉絮般的白雪飛舞在外:“我那日傍晚用過晚膳就盡早出發了。可是不知為什麼,那日天色不像往日,暗的格外快。
“我不過離家一刻,天色已經昏暗到不見天光。”
“一到夜色中,總叫人不安。于是我便加快了步伐,提着燈籠向前走。”
“那個地方我記得,是離家不過三裡路,在此地有一棵很奇怪的樹,是歪着脖子的,方圓幾裡就這麼一棵。”
李叔手指敲擊的速度不自覺地加快了:“在那個樹旁,我看到了一個人影。”
“人影?”
他穩了穩心神,才又繼續:“對。人影。”
“因為我看到後,雖然當時沒有往那個方向想,但是我知道這方圓五裡内除了我們鎮,是沒有别的人煙的。”
“那麼這個人,很有可能是趁着夜色,殺人奪财的。”
“可是繞開他走以後,我明明走的是熟悉的另外一條完全不同的道路,但是在一刻鐘後,我又回到了那個地方。”
“那棵歪脖子樹,樹下還是立着一個人影。”
“我當時沒有别的想法,隻有裝作什麼都沒看到,再硬着頭皮又換了一條。”
阿止若有所思地開口:“是不是無論換了多少次,都會回到那個樹前,看到那個人影。”
李叔苦笑了一下,敲打桌面的手指停下了,搖了搖頭:“如果真是這般,我可能會覺着是出了幻覺。”
他的手指在微微顫抖。
“我在堅持不懈的嘗試後,最後一次的時候,變得不一樣了。”
“那棵歪脖子樹下 ,人影不見了。”
“我咬咬牙,最後決定從這課樹前的最後一條路走。然後不知怎麼回事,我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倒向了來時的方向。再然後……”他的眼中浮現了懼色。
“我的肩膀上,被搭上了什麼。”
“那個分量并不重,可是在那個地方,剛剛消失了一個人影。”
“我微微偏過了頭,看到了那個東西——是一隻手,準确來說……”
“一隻沒有血肉隻剩白骨的手。”
“而後我便大叫一聲,甩開了那隻手,沒了命的朝來時的方向跑。”
“那天回來以後,已經很晚了。你李嬸兒聽見了我的聲音又看到了我失魂落魄的站在門前,這才開了門。”
“我回來後便草草睡下了,我以為這一切就結束了。”
李嬸兒這時候收拾完了,從廚房出來,見避不開這話題,索性接話道:“那晚,我同你李叔一同睡下後,半夜聽見了身旁他起床的聲音。”
“但是那聲響很快就停下了,我有些疑惑,不知道他是不是被吓到了睡不着覺,便睜眼想問問他。”
“結果,他垂着頭閉着眼,一動也不動。就站在我的床頭。”
“我一擡眼便看到他身子彎的極低,臉幾乎要碰上我的臉。”
“嘴裡念着一句話:留下……永遠留下……”
再度回想起來,李嬸兒還是臉色發白,嚴肅地提醒阿止:“所以為了安全着想,阿止妹子還是莫要在晚上走動。”
阿止知道他們夫婦的好意,颔首應下:“多謝。”
聽完這兩件事後,她有了些隐約的違和感:“李叔,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見到李叔點頭同意,阿止這才開口:“究竟是什麼事,讓你急着要在天色晚了還要出海呢?”
聞言李叔倒是沒太詫異,隻是複又歎了口氣:“是阿矜的病。”
提起了阿矜,李嬸兒面上的笑容也多了:“老頭子,你歎什麼氣,阿矜不過是最近操勞了些,精神才差了點。”
”阿矜是我們的女兒,這老頭從前視若明珠的捧在手心裡,如今就是出嫁了也關心的緊。”
李叔這時倒是沒否認,隻是憤憤道:“早知道林家小子這麼忙,就不把阿矜嫁給他!”
李嬸兒無奈得搖頭,使勁拍了一下他的肩頭:“新景做了什麼我可是都看在眼裡,他待阿矜若還不算好,那天底下便沒有更好的了。”
“人家不過是公出幾日,你便這般怨聲載道。”
阿止坐在椅子上,安靜地看着他們拌嘴,倒是不覺着吵鬧。
這般打趣下,剛剛凝結的氣氛已然變得輕松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