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當前的情況有了簡單的判斷,松田陣平便開始适應三年後的世界,但首先得讓萩原研二相信他,别再把他當成什麼可疑分子,如果對方報了警,那麻煩就大了。
他問道:“萩,你覺得我不是松田陣平?”
萩原研二默不作聲,唇角勾起一點弧度,眼中沒有絲毫笑意,像是戴上了微笑的假面,無端地令人感到幾分嘲諷和譏诮。雖然沒有開口,但他的态度很明顯了。
見狀,松田陣平一臉煩惱,擡手将劉海往後面捋了一把,露出光潔的額頭和緊皺的眉毛。
萩原研二是個聰明人,但聰明人普遍都有個毛病,就是他們隻相信自己的判斷。如何說服萩原,讓他相信自己的身份,這可真是個大難題,松田感到一片茫然、無從下手。
“我知道死人複活是很奇怪,不,應該說絕對不可能發生,但我現在就是活過來了,我不知道怎麼跟你解釋,因為我自己也沒搞明白。在我的記憶裡,炸彈爆炸之後,我就失去了意識,之後就好像睡了一覺、做了個夢,然後我就醒了,睜開眼睛就看見了你,這就是我所知道的一切。”
“是因為說得多,破綻就越多,所以幹脆說自己什麼都不知道,你是這麼想的?”
萩原研二果然不相信,松田陣平放棄了解釋。
“萩,你來提問吧,問一些關于我的事,不管是什麼我都答得出來,這樣你就相信我是松田陣平了吧。”
“這麼有自信?你拿到了我的日記本嗎?”
松田一頭霧水,“什麼日記本?”
“嗯……說是日記本,其實裡面寫的全是小陣平的事,或許叫它‘小陣平回憶錄’更合适?我把能記起來的和小陣平有關的事全都寫進去了,你都背下來了嗎?”
萩原研二說得輕巧,臉上還帶着輕松愉快的笑容,但松田陣平倏地一下愣住了,張了張嘴,不知道說什麼好。
他從這些話裡意識到,萩原研二在這三年裡一直記挂着他,這讓松田心裡産生了一些負罪感,好像自己是把萩原的錢全部騙走然後人間蒸發了一樣,害得他三年都沒有過過好日子。
松田陣平接着想道,日記本的存在把他憑記憶自證身份的路給堵死了,那還有什麼方法能證明他就是松田陣平呢?
“我一直有個疑問。”萩原研二突然開口了,“三年前的11月7日,小陣平為什麼要堅持自己上去拆彈呢?如果你看過日記本,知道當時的情況,能不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我沒看過你的日記本。”松田陣平語氣無奈,接着長舒了一口氣,像是做出了某種決定。
“這件事要解釋起來很麻煩,聽了我的話之後,你更加不會相信我吧,但我隻能告訴你我所知道的真相。”
他看着萩原研二的眼睛,毫無保留地将自己最大的秘密告訴他:“其實,這已經是我的第三段人生了,我已經死過兩次了。”
“第一段人生裡,我活到了26歲,22歲那年,有兩個炸彈犯在兩棟公寓樓裡布置了炸彈,我和你被分别派去拆彈,我那邊很快就解決了,但你那邊……本來已經停止的倒計時又被炸彈犯重新啟動了,你來不及撤退,就那樣殉職了。你殉職那天是11月7号,此後連續四年的11月7号,搜查一課都會收到炸彈犯送來的倒計時傳真,第四年的那一天,我按照炸彈犯的要求上了摩天輪,結果也被他炸死了,沒能為你報仇,真是太遜了。”松田陣平聳聳肩,自嘲地笑了笑。
“我本以為我的人生就這樣結束了,結果我竟然複活了,而且穿越了時間,回到了23歲那一年。雖然回到了過去,但這個過去的世界和我記憶中的并不完全一樣,有兩點最大的不同,一是我們之間的關系,我和你原來一直是好朋友,但不知道出了什麼差錯,我們竟然成為了戀人。二是,你本來會在22歲那年死去,但我複活的時候是次年3月,你依然活得好好的。”
“雖然我們22歲那年什麼都沒有發生,但我腦海裡一直有一個念頭,那個炸彈犯以後還會出現嗎?導緻你殉職的那次事件還會重演嗎?以防萬一,我在心裡做了一些打算。”
“11月7号那天,炸彈果然出現了,隻是和我記憶裡的完全不一樣,我覺得這次的犯人和上次的不是同一夥人,第一次的那兩名炸彈犯很明顯是為錢,把炸彈裝在了人員聚集的公寓樓裡,勒索贖金。這一次的犯人把炸彈裝在了警視廳裡,先不說他是怎麼做到的,就看他通知了警方,又留夠了疏散人群的時間,可以判斷這次犯罪不是針對警視廳的報複行為或者示威性質的恐怖活動,結合炸彈是放在副總監辦公室這一點來思考,我猜測是針對副總監個人的犯罪,犯人既然不打算傷害副總監的性命……十有八九是那個犯罪組織給副總監的警告吧。”說着說着,松田陣平就忍不住開始分析起炸彈犯的身份和犯罪意圖。
萩原研二一直安靜地聆聽着,即使聽到這麼匪夷所思的話,也沒有表現出驚訝或者懷疑的情緒。
他淡淡地說:“小陣平為什麼要堅持自己上去拆彈,你還沒有回答我。”
松田陣平一時間面色赧然,緊抿着唇思索了片刻,低聲說道:“雖然兩次的炸彈犯不是同一撥人,但畢竟是這麼特殊的日子,而且我心裡有股強烈的不好的預感,就算被你說是膽小鬼也好,總之,我不想讓你上去,所以隻能我自己去拆彈了。”
“炸彈會提前被引爆也是意料之外的事?”萩原問。
卷發男人恹恹地垂下頭,他自覺虧欠,積極認錯,“抱歉,是我太想當然了。我以為炸彈犯的目的既然不是殺人,就不會主動引爆炸彈,所以……”
頓了頓後,他又重新振奮起精神,試圖安慰萩原研二,“但是我現在又複活了,你看,我當初把你換下來的決定果然是正确的,說不定,我就是死不掉呢。”
松田陣平突然愣了一下,自言自語般問道:“啊?如果真的怎麼樣都死不掉的話,那我還算是人類嗎?”
就在此時,萩原研二的手機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