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她來時就是疲憊的,有時候她是茫然的,他看到她的許多面。
虛計算着阿梨的排斥度,一點點拿捏着阿梨,直到她變得足夠強。
當被阿梨捆着壓在身下的時候,他的興奮到達了前所未有的高潮,虛明白,時候到了。
阿梨已經成長為能給予他終焉的人了。
但誰能想到,阿梨不管他了——
虛見過阿梨千般變化,喝過不少阿梨的血,唯獨沒有想到,阿梨有了能桎梏他的力量後第一件事就是抛下他!
虛是憤怒的,可又無可奈何,因為阿梨能對抗他的力量是他親自教的。
這種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感覺虛還是第一次體會。
憤怒最後在阿梨不在的日子裡被一點點消磨,最後所有的情緒都在消失,他再次回到麻木,空虛的時候了。
唯一留下的,是那莫名的興奮變成了徹骨的恨——
他甚至産生了阿梨背叛了他的感覺。
她的因子裡,還有一個令他厭惡的信息。
我要保護我的家人——
家人?誰是家人?視脆弱的人類為可笑的家人?呵,多麼諷刺啊。
明明是同類,一個被人類憎惡傷害,站到與人類對立的位置,另一個被人類深愛守護,站在了人類的那一邊與他對立。
虛想。
世界何其不公——
虛想。
你應該如我恨你一般恨我——
他其實成功了,阿梨确實恨他,但恨他也不妨礙她無視自己。
或者說,她對他的恨,與她對世界的愛相比,就如蝼蟻之于天空。
她恨他,但不足以讓她放下全世界将自己的所有都賭上來恨他。
自己付出所有的恨卻隻得到對面小小的恨,這讓虛不平衡了。
她的心裡有更廣闊的世界,所以對他的恨也是可有可無的。
虛産生了難以言喻的無力。
一路下來,白花越來越多,前面是蒼翠的深林,虛擡頭,看見幾乎要溶于光裡的女子。
在他沉于自己的世界時,她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回頭了,正用那雙藏金的灰藍瞳孔注視着自己,裡面是自己狼狽的倒影。
拖地的衣擺呈扇形鋪在茵茵綠草上,銀發葳蕤曳地,強壯的木角綴滿了繁花,在風裡輕顫,她的聲音一如那飄渺的風,他也如被蠱惑了般。
“我知你在尋終焉。”
“俗世的終焉我無法給予你。但……”
什麼意思?
虛睜大眼睛,他清楚自己此刻一定很狼狽,像個敗犬,被對面給個甜棗就巴巴的上前,但他還是忍不住聽下去,緊緊盯着女子的唇瓣一張一合。
“剖開自己的心髒吧。”
“扔進龍脈,抱着你最大的想要離開世界的決心。”
男人灰栗色發絲淩亂,白花被風撩過,打在他的身上,有一片在他的眼球上一閃而過,也沒遮住那雙充滿執念的腥紅瞳孔,他聽到了自己的聲音。
“好。”
………
武洲黃龍神社分部。
幾個小巫女興奮的端着水來到宮司大人的房間,一個個面面相觑,不知道在激動些什麼。
“終于輪到我幫神母娘娘換洗了,我期待好久了!”小巫女伊慧握着水盆的手都有些顫抖。
“嗨呀,這有啥好激動的,不就跟擦神像一樣嘛。”雖然話是這樣潇灑,但晨子端水盆的手卻和伊慧一樣顫抖,像個強裝鎮定的小大人。
“走吧走吧,我們進去。”
扣扣——
“神母娘娘,我們進來了哦。”小家夥們試探着推開門,卻沒有看見神母,隻有空蕩蕩的被褥和落在被褥上的零星白色花瓣。
夜色涼如水。
宮司代理人水田梨花奈在自己房間處理公務。
自從宮司沉睡後,神社的大小事務沒人處理,為了保住這個大家共同的家,于是她主動接下了攤子。
起初很難,她會的不多,勉強能認全日常生活用字,尋着記憶裡宮司大人的教導和姐妹與孩子們的幫助,她才從一開始的生疏到如今的得心應手。
越是處理她越懷疑——宮司大人是不是早料到自己會沉睡,所以教她那些正好能用上的知識,意圖在未來把神社丢給她。
山下的私塾老師也幫了她很多,尤其是那個大師兄,對打理一大家子好像很有經驗,教了她很多有用的知識。
宮司大人說的沒錯,尋找幫助不是羞恥的事,吉田先生和胧先生都是很有修養的人,不會因為她的無知就看輕她,反而贊許她在無人可用時有勇氣站出來,并給予了她許多幫助。
等會批完這個,就去看看宮司大人吧。
“梨花奈婆婆,不好了!”
朝着門外說話,梨花奈的聲音不失嚴厲:“什麼事?吵吵嚷嚷的,我教的規矩都忘了嗎?這樣怎麼能成為一個端正高潔的巫女?”
隻是慌張的腳步并沒有停,梨花奈隻看到自己的門扉被一臉驚慌的小巫女們推開,還沒來得及說出管教的話語,就聽到仿若天塌了的消息。
“神母娘娘,不見了!”
……
伴随着地球能量的爆發,地動山搖間,山河傾覆,海水倒灌,屋倒樓塌。
人們隻見到地面裂開,有綠白的光從縫隙裡湧出,接下來的便是災難與承受這突然降臨的災難的人們痛苦的呼嚎。
“救救我,救救我!求求你,誰可以來救救我啊!”
誰在呼喚我——
“好痛,好痛!媽媽!”
誰?
“對不起,鹿子,我沒法回到你和孩子身邊了……”
是誰——
“天之禦主!摩緣神!我将最虔誠信仰奉獻給您,求求您救救我的孩子吧!求求您!救救我的孩子吧——”
到底是誰?
是誰在傷害我的孩子!
高樓将塌,即将被廢墟掩埋的婦人瞳孔裡是恐懼,也有解脫,她不再看那即将到來的痛苦,緊緊抱住懷裡失去意識到孩子。
隻是痛苦并沒有如約而至,許久,她擡起頭,看到了一縷白色的光扶住那高樓,将高樓平穩放到地上,讓裡面來不及跑出來的人出來。
婦人的眼裡隻剩那白光了,此時此刻,她覺得自己的信仰得到了神明的反饋,她痛哭着,在地上重重磕頭,抱着自己的孩子逃出這個不安全的地方。
人們沒有注意到,同一時刻,江戶多地都出現了白光,它們或是救災或是安撫動亂的能量。
但這些沒辦法做到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