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宋杲遇就被A4連環敲門聲吵醒。

“馬上。”他睜開睡眼惺忪的眼睛，掀開被子一躍而起，麻溜地開始穿衣服。

進入浴室，鏡子裡出現自己腫脹充血的眼睛，宋杲遇一時怔住，這樣子真的很像失去親人悲傷不已的孩子。

手上的傷口不能沾水，他小心翼翼地捧了把清水洗幹淨臉，爬山不用起這麼早吧？

坐飛船幾分鐘就能到達山頂，顔家家财萬貫不可能沒有飛船吧？

“啊？”宋杲遇表情一僵，不可置信地看向身背雙肩包脖子挂着攝像機的顔序酌。

Beta不知道是徒步走上山頂讓他驚奇，還是他與Alpha一同上山更可怕。

“不坐飛船嗎？”

宋杲遇還是不死心，顔家不可能沒有飛船，苦了自己可以不能苦顔序酌。

顔序酌面帶冷峻，一言不發，靠審視的眼神讓宋杲遇敗退，他主動接過Alpha的背包，像小媳婦一樣任勞任怨跟在Alpha身邊。

山路崎岖曲折蜿蜒，早有人開辟過道路但抵不住雜草破土而出的速度。

早晨的霧氣籠罩整座栎葉山，能見度極低。

顔序酌走得很快，宋杲遇怕掉隊埋頭苦追，大氣都不喘，全靠跟不上Alpha腳步，就留在山中喂狼的毅力支撐自己邁開腿。

顔序酌是永動機，程序設計的第一目标就是行走，沒有額外流程。

追逐者一直望着前行者的背影，更何況宋杲遇還負了重，肩上的背包不說有五斤最少起碼有三斤。

宋杲遇舔舔發幹的嘴唇，他累死前，可能會先渴死。

“可、可以休息一下嗎？”

Beta說得很小聲以至于被兩人之間的距離隔絕了話語。

顔序酌步調未停。

宋杲遇加大聲音，“少爺，顔少爺，可以休息一下嗎？”

前面的顔序酌還算有點良心，真的找了一處平坦的地方站立。

宋杲遇感動得快要流出眼淚，在心裡為自己打氣兩步并一步走進Alpha，也不管幹不幹淨一屁股坐在地上。

屁股拔涼拔涼的，宋杲遇彈起身體，草地有未幹的露珠。

他摸摸褲子涼意四起，不用看都知道肯定有塊很大的黑色印記。

“不知道找東西墊着？”顔序酌說話從不會讓宋杲遇失望，“笨蛋。”

這才對，有人身攻擊才是顔序酌。

Alpha扒開背包掏出一張塑料坐墊，丢到地上屈尊降貴地坐了上去。

還怪講究的，宋杲遇學着他的動作拿出塑料坐墊，還發現了意外之喜。

兩瓶礦泉水。

宋杲遇把背包抱在懷裡，打開水瓶咕噜咕噜喝得那叫一個歡暢。

“山上沒有廁所。”

宋杲遇臉色一陣白一陣紅，Alpha嘴裡就吐不出什麼好話。

他維持喝水的動作不知怎麼辦，渴死還是随地大小便那個更丢臉，他一時還做不出選擇。

算了都重要，宋杲遇放下水瓶，“你喝嗎？”

顔序酌搖頭。

“還有多久到啊？”宋杲遇翻包發現裡面還有三明治，他沒吃早飯，經不住胃對食物的渴望，他撕開了包裝，“吃嗎？”

“不吃。”

背包裡的東西全是兩人份，完全不用擔心會吃掉屬于顔序酌那一份。

宋杲遇抱着三明治啃了起來，食物填滿肚子的感覺真是太好了。

“昨天看着挺怕我的，今天沒人在，不怕了？”顔序酌沒看他一眼，“原來是裝給别人看的。”

一片火腿卡在喉嚨，宋杲遇咳嗽半天臉都漲紅了，呼吸通暢後，說：“怕是真的怕，但仔細想想你應該不會殺了我吧。”

A4每天肆意妄為，零件都沒有缺少，顔序酌雖然不是好人，但肯定算得上一個人。

“你又知道了？”顔序酌起身，“希望你以後也有這樣的覺悟。”

那是肯定，學不會轉彎遲早把自己憋死。

宋杲遇狼吞虎咽吃完剩下的面包片，收拾好塑料坐墊，把垃圾塞進背包，“等等我。”

一直走在前端的顔序酌居然停下腳步，奪過Beta的背包挎在肩膀。

宋杲遇目瞪口呆，這一幕被A4看見不把他生吞活剝了，“我來，我來。”

“你來個屁。”顔序酌語氣不善，“走得這麼慢，天黑之前都不能到山頂。”

“抱歉。”宋杲遇知道自己确實很拖後腿。

Beta的速度沒有因為去掉背包的重量而加快，反而越來越吃力。

顔序酌從一股腦地前進變成走走停停等着他。

看不見人影，顔序酌就在原地站一會兒，聽見喘氣聲，就擡腳沿路走。

腳掌失去漸漸知覺，黏膩感逐漸清晰。

宋杲遇猜想可能是流血了，鞋子不太合腳，爬山就是招罪。

曆盡千辛萬苦，終于爬上半山腰。

宋杲遇熱淚盈眶，第一次爬山，就算過程不太順利，但缺失的滿足感一股腦地鑽進肢體。

登高望遠确實不錯，寬闊的顔家莊園如同蝼蟻遠在天邊，隻剩一點模糊不清的黑色輪廓。

花海近在咫尺。

荒蕪雜草叢生的森林變得井然有序，每棵松樹間距大概三米，林間竟然出現縱橫交錯的水泥路。

人為痕迹嚴重，建造師一點也不擔心破壞生态環境。

宋杲遇蹬掉鞋上泥土，鞋尖污漬滲出暗紅斑點。

兩人踏入水泥路走進樹林深處。

陽光驅散迷霧，高聳壓抑的環境陡然開闊起來。

深綠色的樹葉被淡粉的花朵占據絕大空間。

宋杲遇置身在花海泛起的陣陣漣漪之中，他聞到栎葉杜鵑的味道。

沒有想象中的香味濃郁，反而有點澀。

原來這就是顔序酌信息素的味道。

他能聞到萬千栎葉杜鵑，唯獨聞不到顔序酌的味道。

咔嚓。

拍照的聲音打破幽靜的氛圍。

顔序酌的鏡頭對準宋杲遇的方向。

需要擺個姿勢嗎？

大腦還在運轉，他已經撥開葉片，湊近一聞。

小腿酸脹不适，宋杲遇轉過頭，Alpha早已不見蹤影。

他又自作多情了。

顔序酌怎麼可能這麼好心給他拍旅行照。

沿着水泥路往前，顔序酌摸着一棵明顯比所有栎葉杜鵑樹還要粗壯，年代最久遠的枯木放空思緒。

Alpha的眼裡發散多種情緒，有極度的迷茫，像個孤單漂流沒有方向的旅客。

那不加掩飾的厭惡引起宋杲遇的注意。

明眼人都不會在此刻打擾Alpha。

他找了個平坦地方，拿出坐墊坐下欣賞美景，屁股的布料早已被體溫烘幹。

太陽直挂天空，沒有智能手環的宋杲遇不知道現在幾點。

爬山要了他的半條命，一想到待會兒還要下山，他就腿腳發軟使不上力。

更重要的是水喝多了，他想上廁所。

理智與生理雙重鞭打他搖搖欲墜的神經，他覺得自己可以收拾收拾去世了。

再忍一會兒。

真是憋出病了，去掉顔序酌走路的聲音，宋杲遇還聽見滾輪滾動摩擦地面的聲音。

這聲音很熟悉，A4走路就會發出這樣的動靜。

“你好。”

面前出現一個和A4長得一模一樣的機器人，不過它的嗓音是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