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三個人都很默契地用擔憂的眼神看着她。
顧菇菇皺着眉,拍拍她的肩膀又指指她耳邊的電話,用口型默默說道:“我來說吧?”
林遙月搖頭,大概是對面又說了什麼不太好聽的,她的語氣裡也染上了即将爆發的火星:“我已經17歲了,你們還覺得強制要求我五點前必須到家合适嗎?”
大家都嗅到了不妙的氣息,但他們都束手無措。這裡沒有供他們發揮的條件。
“你們真的是在乎我幾點到家嗎?晚幾分鐘在你們心裡就那麼重要嗎?你們真的在乎我,又為什麼要在我生日這天,說這些掃興的話?”林遙月的眼皮跳了跳,怒火蹿到咽喉,像雙手按壓在琴鍵上發出刺耳的噪音一樣,她迫切地想要結束這場荒誕的演出。
她無疑是憤怒的,可顧菇菇能感受到烈焰下的化不開的冰,冰面下是暗湧的潮水,那是林遙月絕對不允許顯露在人前的最深沉的絕望與哀求。
“我是你們的女兒,但我不認為我有義務為不合理的要求讓步。”她深呼吸了好幾下,到底是因為顧菇菇他們都還在勉強壓下了自己的情緒,但她也無法再和他們繼續說話了,說完這句她就直接挂掉了電話,像一筆就畫出的休止符。
“林遙月……”顧菇菇擔心地看着她,從兜裡摸出了一張餐巾紙遞給她。
林遙月接過那張餐巾紙,眨眨眼,滴落的眼淚洇濕了紙巾,她才發現眼淚早已到場。
于是再也止不住眼淚。
可這樣的落淚怎麼會那麼令人心疼?靜默無聲地,她抿着嘴,輕輕吸氣,淚珠一滴滴順着臉頰滑落,手裡緊緊攥着紙巾粗暴地在眼眶旁塗抹。
她連大聲哭泣都做不到,常年的訓誡成就了這樣美麗的畫面,淚珠不再是弄花妝容的卸妝水,反而成為了漂亮臉蛋的點綴。
——隻因為哭泣本是示弱,是祈求,可在極權者眼裡卻是不滿的象征,是反抗的号角聲。所以就算要哭,也絕對不可以在人前哭,絕對不能被别人發現。一定要哭的話,就必須哭得漂亮。
顧菇菇選擇抱住了她,一如林遙月之前做的那樣。
“我陪你回家吧?我去和你爸媽說,他們應該不會對我怎麼樣。”最初聽說林遙月居然有必須在五點前到家的規定的時候,她就覺得這有些過分了。她以為遲一會兒沒什麼關系,沒想到林遙月的父母居然這麼強硬,這讓向來好脾氣,與人打交道時還有點膽小的顧菇菇難得的也被觸怒了,放棄了“叔叔阿姨”的稱呼。
“我也去,我倒要看看你犯的是什麼樣的天條值得他們這麼大動肝火。”白羽嗤笑一聲,臉色沉下來,看上去還挺有氣勢的。很久沒有看見過白羽的這一面了。
葉旅點點頭:“我們一起。是我們一起決定的時間,我們有責任幫你解釋。”
可林遙月拒絕了。她深知父母的性格,當着别人的面他們确實不會對她怎麼樣,但外援總要離開,那時他們會更生氣,氣她居然找來了幫手。
那時事情的性質就又變了。
“我自己回去。”林遙月做下的決定無人能更改。
顧菇菇張嘴還想說點什麼,也被她打斷了:“别擔心我,我總要面對的,不是麼?放心,我可是他們認定的搖錢樹,不會怎麼樣的。”
“我自己就可以了。”她這樣說着。
好吧,或許他們确實不方便插手。顧菇菇想。但在第二天,她在學校裡再三确認過林遙月沒事之後,她還是對此表示了反對。
“好啦好啦,心意我領了就行啦,我有分寸的。”林遙月親昵地揉揉顧菇菇的發頂,無奈道。
這一頁就這樣被輕輕翻過,翻過來的下一頁卻并非空白的扉頁,而是寫好的離别。
顧菇菇他們本想去送送葉旅,卻被葉旅拒絕了,說是覺得這樣的場景太感傷了,他又不是不回來了,還是把相聚留在他回來之後吧。而且現在都是5g網絡了,他們還可以在線上聯絡。
顧菇菇歎息着接受了他的決定。春天凋謝在友人的離别後。
流水落花離恨、幾時窮。
水無定,花有盡,會相逢。【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