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池鸢要走,在草地上打滾的薄薰忙不疊的跑過來,“主人主人,咱們現在去找那據點嗎?”
說着,低頭瞥了一眼半死不活的黑鳥:“對了主人,那些小孩怎麼處理?”
“你不說我倒是忘了。”池鸢擡頭看了一眼溪流盡頭的山澗,沉吟道:“這裡地處山腹,要走出去還需一兩日,雲兮慕,我們先将那些孩童送回去吧。”
“好。”
“等等,這些孩子住的地方,我好像不太清楚。”
雲兮慕含笑道:“這好辦,你可會問神術?”
池鸢微微一怔,這術法她很久沒用了,下界唯一用的那次,還是用在俯身于狐狸身上的熾。
問神術其實就是将自己的靈力,注入到被施術者身上,窺探他識海裡的記憶,此術若沒穩定的靈氣維持,很容易被反噬,這也是池鸢輕易不用的原因。
見池鸢許久不答,雲兮慕又道:“小池鸢,這術法很簡單,别說你不會。”
薄薰聽了好奇,在靈台中與池鸢傳音:“主人,什麼是問神術啊?”
“就是你上次對幽山刺客所施的術法,不過,你的法術過于霸道,雖不會反噬,但會傷害到施術者本身。”
“哦哦,原來是這個,這個法術不難,主人應該也是會的吧?”
池鸢沒用傳音而是開口,既回答了薄薰也同樣回答雲兮慕的問題。
“我的确會,但一般情況下沒必要用。”
雲兮慕微微一笑:“嗯,此術不用最好,人心可經不住問,小池鸢既知道,我便不與你解釋了。”
一陣清風拂袖,雲兮慕的手上便浮現一截開滿桃花的桃枝,桃枝通體散着金色的靈光,一朵朵嬌嫩的花葉,随風舞動,不時飄灑幾瓣零碎的花。
“他們在裡面如何了?”
“别擔心,他們都還沉睡着,到了地方自然會醒。”
雲兮慕微微垂眼,将自己的靈力注入到桃枝之中,須臾,睜開眼對池鸢道:“放心,我将他們關于此地的記憶都清除了。”
池鸢點點頭,心中暗道雲兮慕做事還真是細緻,關于這一點就連她都沒想到。
雲兮慕施術完,得知這些孩童大多都是雞鳴山附近村落的,還有幾個是從更遠地方來的,不過這點距離,于雲兮慕而言,根本不算難題。
盛夏的正午,烈日像一輪燃燒的火球,曬得人眼睛都睜不開。
一卷卷厚厚的雲,漂浮在蒼翠的山岚之間,淡淡的山氣從山澗深處氤氲而開,升起的風帶着一層薄薄的霧,像一條染了霞光的绡紗,神秘地穿梭在雲層之間。
池鸢的手被雲兮慕輕輕牽着,身側的風呼嘯而過,被一道看不見的屏障阻隔。
薄薰化作本體盤在池鸢肩頭,縮小到拇指粗的花冠,緊緊趴在池鸢衣領處,不時發出幾聲驚歎。
雲兮慕不愧是入了玄境的修行人,單論這禦風飛行之法,就超脫出了凡人的範疇。
隻花了半個時辰不到,那些孩童就被雲兮慕安全送到了家。
返回雞鳴山,還是落到陣眼出來的那條小溪旁,地上的黑鳥不見了,碎石灘有一些不太顯眼的痕迹,顯然幽山的人來找過。
幽山這些刺客的隐匿本事極佳,來去幾乎尋不到蹤迹,見池鸢犯難,雲兮慕撣了撣衣袖,笑着問:“可需我幫你推算位置?”
池鸢心下一凜,擺手拒絕:“你倒是提醒了我,以後,你若想跟着我,就不要插手我的事,我沒讓你出手就不要出手。”
雲兮慕微微一笑,垂下的眼眸像一對彎月:“好,隻要是不涉及你性命之憂的事,我絕對不出手。”
見雲兮慕這般好說話,池鸢反倒不好意思了起來,“你…咳,那個,我也不是想限制你,而是像你這樣的人,若是出手,就會改變事情的因果。”
“嗯,我明白你的意思。”
“咳,還有……那個,也不是說你跟着我,我們是互幫互助,你幫我尋靈根線索,我幫你找解除鎖魂咒的藥引子。”
雲兮慕眸光一閃,幽幽地望着池鸢:“好,那小池鸢可要說話算數。”
“自然算數。”
三人沿着溪流往林中前行,此地為山腹,很快便進到密林區,無數雜草和荊棘攔路,幾乎無處落腳。
轉眼就到了黃昏,但這一路上并未發現任何線索,直到暮色将近,池鸢提議休息,便尋了一處粗壯的樹幹盤坐。
樹上視野好,能第一時間觀察周圍情況,并且馬上就是圓月,這裡能曬到月光,更利于她修行。
山中天黑得極快,圓月像塊玉盤,高懸于神秘又深邃的星空中,月光如銀色輕紗,泠泠撒落在山林間,遠遠看去像落了一層霜。
池鸢盤腿打坐,沐浴在月光下,周身很快騰起一圈淡銀色的光,浸潤月光的灰色法袍,慢慢浮現出一道道複雜的銀色符字,衣擺下,那一排被魔氣洞穿的孔洞,也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複。
雲兮慕站在另一邊的樹幹上,湧着霧氣的夜風在他身邊環繞,白色的衣袂,绯紅的桃花,如水面漣漪波動。
細看之下,雲兮慕的腳并未完全落于樹幹上,似有一股氣流在托舉着他,讓他整個人漂浮在半空。
雲兮慕微微磕着眼,醺紅的面具被月光映照出一層金色的輝光,他的雙手半擡,無數細小的桃花瓣在他手心顯現,繞着衣袂旋轉一圈,又隐沒而去。
雲兮慕同樣在吸收山月之氣修煉,但他的這種修煉方式,讓人望而生畏,隐隐透出不可親近之感,就像天幕上的明月,隻可遠觀不可觸及。
薄薰挨着池鸢盤坐,她吐納了幾息,睜開一隻眼,瞅了瞅身邊的池鸢,又瞅了瞅近前的雲兮慕,心中不住感歎,這入了玄境的人就是不一樣,但相比之下,還是祁連山的晏觀潮帶給她的壓迫感更強。
山林靜谧,不時飛來幾隻流螢,它們三兩為伍,飛上高枝,在路過薄薰時,受她本體吸引,紛紛向她貼近,在她墨綠色的長發上停駐。
“呼呼——”一陣細微的窸窣聲從草叢深處傳來,驚動了那些流螢,也驚動了正在沉思的薄薰。
薄薰低頭尋看,一隻黑羽從天而降,在她眼前飄落。正當薄薰想伸手去接之時,那隻黑羽突然被一股風流拂起,慢慢飄到雲兮慕的身前。
“雲公子,沒……打擾到您吧?”
雲兮慕微微擡眸,眼眸沉如黑墨,眸光中有一點金光在閃爍。
他看向薄薰,随即又看了一眼黑羽,沒有開口,而是擡指示意薄薰看向上空。
薄薰擡頭一看,深藍色的天幕,幾隻黑色大鳥安靜的滑翔在雲霧之間,它們在附近的山林裡來回盤旋,似乎在搜尋着什麼。
薄薰剛想開口問,忽覺周身有一股奇怪的風流湧動,霎時瞳孔一縮,幽綠色的眼瞳變得清亮的同時,也看見了籠罩在他們身旁的那一圈,肉眼不可見的光罩。
原來是雲兮慕設下了一圈結界,難怪天上的鳥像是瞎了一樣找不到他們。想罷,薄薰爬起身,活動手腳準備動手。
然而,黑鳥盤旋幾圈後便離去,它們剛剛退場,又來了一批黑衣刺客,黑衣刺客在林中飛掠而過,不帶半絲停留,顯然目标并不是池鸢幾人。
淡淡銀光從池鸢身上散去,薄薰立刻湊上前:“主人,您醒啦!”
“嗯。”池鸢斂氣沉于丹田,起身的第一眼便與雲兮慕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