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說,不願我派人跟着你?既如此,就隻能用這麻煩的辦法了。”
池鸢望着近前流光君的臉,感受他溫熱指肚在眉間劃動的癢:“好,我知道了。”
臨近午時,一股烤得噴香的肉香順着風飄來,池鸢嗅了嗅,順着香氣看向拐角那幾間食鋪。
“快到午膳時辰了,你餓不餓?”
流光君半垂着眼,眼皮上盡是樹葉縫隙投下的細碎的光,聽到池鸢的話,他微微睜眼,笑着搖頭。
“不吃飯,那吃果子嗎?你看那邊有賣時令果子的,還有冰飲子。”
流光君認真傾聽,等池鸢說完,笑着颔首:“我都行,但不知你想吃什麼?”
池鸢本想說自己不吃,但說出來肯定會掃流光君的興,于是認真考慮了一會。
“你吃糖葫蘆嗎?”池鸢指着街角吆喝的老翁道。
流光君看了一眼,回頭望着池鸢笑:“倒不知你喜歡糖葫蘆。”
池鸢微微一怔,随即擺手:“我不喜歡,隻是看到了,就随口一問,你先别動,在這裡等着,我去去就回。”
不待流光君回答,池鸢徑直跳下屋檐,跑向食肆。
那幾家食肆生意極好,大堂内幾乎滿座,池鸢看了好幾家,最後選了一家專門賣精緻糕點的鋪面買了幾樣吃食。
因着正午,食肆門前來往的人漸漸多了起來,池鸢提着油紙包等着車流過去,擡頭一望,流光君正坐在檐脊上朝她微笑。
普通的街道,不起眼的矮牆瓦檐,可一旦有了流光君的存在,周遭的一切仿佛被點綴了絢麗的光彩,熠熠生輝,成了這條街最亮又最難以忽視的風景。
行人匆匆,但目光總不免被他吸引去。
隻可惜流光君将傘面壓得很低,衆人隻能看見他華麗閃耀的衣擺,和那一身拒人千裡之外,倨傲又冷淡的氣息。
但察覺到池鸢目光時,他身上的氣息轉瞬變暖,金色的日光,飄揚的白紗,都化作他唇角笑容的陪襯。
“閃開,閃開,快閃開!”
就在這時,一隊衣着怪異的人從拐角的街巷出現,他們擡着一頂黑色的軟轎急匆匆地從人群中穿過,遇到沒來得及躲避的人便直接撞過去。
在這群人與池鸢擦肩而過時,一陣風突然将那黑色的轎簾吹起,池鸢好奇一瞥,卻隻看見一抹黑色的面紗從視線内一閃而逝。
這群人來得突然,去得也快,轉瞬便消失在街市盡頭。
池鸢沒太在意,提着吃食飛上屋檐,遞到流光君面前:“久等了,我買了些果子,看看有沒有你愛吃的?”
流光君微微一笑,打開油紙包,從中挑了一塊糕點,直接送到池鸢嘴邊:“替我嘗嘗,若是你喜歡,那我便喜歡。”
池鸢怔了怔,看着流光君臉上的笑,似被蠱惑到,聽話地咬了一口。
“好吃嗎?”流光君輕聲詢問。
池鸢細細嚼了嚼,微微搖頭:“不好吃,和以之的手藝比還是差遠了。”
流光君将手收回,順着池鸢咬過的地方吃了一口。
“怎麼樣,是不是不好吃?”池鸢着急追問。
望着池鸢期待的目光,流光君微微抿唇:“這是你為我買的,怎會不好吃?”
池鸢短暫羞惱一會:“郗子恒,哪有你這樣哄人的?不好吃便是不好吃,出來玩就是找好吃的好玩的,走,我們再去别處看看!”
長蕪邑還是太小了,隻一日便看盡了所有風景,不過入夜之後,邑中似有什麼節日,有很多人沿着河道點燈祈福。
流光君牽着池鸢走在人群中,身邊嘈嘈雜雜,人來人往,而他的目光從始至終都落在池鸢身上。
順着人潮走到一處廣場,場中燃着一簇篝火,有一群年輕男女圍着篝火跳舞。
長蕪邑有很多異族人混居,所以這裡的風俗習慣也是多種多樣,單是節日慶祝隔幾日就有一回,其中最有看頭的當數傩舞。
但今夜的慶典和驅邪祭祀無關,場中都是少年人,他們衣着華麗,手挽紅綢,圍繞身邊的彩燈花架攜手起舞。
凡是入場的人都被送了一頂草編的纏了紅繩的花環,流光君和池鸢他們也不例外。
暖光搖曳的彩燈下,池鸢為流光君戴上花環,沒有油紙傘的遮擋,注意到他們的人越來越多,特别是進了這座廣場之後,周圍投來的目光,既驚豔又熱切,若不是有空聞和以之他們擋住,怕是那些人會直接沖上來搭讪。
“他們在慶祝什麼,為何全都往我們這邊看?”池鸢好奇發問。
流光君将池鸢頭頂的花環扶正,笑着道:“這是百越未婚男女的求偶節日。”
“求偶?”池鸢怔了怔:“不會是我以為的那個意思吧?”
流光君拈起池鸢肩頭的發,笑聲輕柔:“就是你以為的那個意思。”
“這麼直白嗎?”池鸢轉過頭,去迎接那些好奇又傾慕的目光,“如此直白倒和未開化的妖一樣。”
流光君按住池鸢的肩,将她視線轉到自己身上:“别看了,你這樣看回去,他們還以為你有意。”
池鸢滿不在乎地又瞄了一眼:“有意,這就看出有意了?哼,還真是傲慢。”
流光君哼笑一聲,微微傾身,用身體擋去背後那些熱烈的視線:“乖,别看了,今夜除了我,你不許看任何人,包括女子。”
“這麼霸道,看還不行了?”池鸢氣鼓鼓地推搡,雖是如此,但不敢太用力。
“不行。”流光君順勢将池鸢圈進懷中,以此來向身後那群人宣誓主權。
可即便如此,盯在兩人身上的視線依然居高不下,畢竟這百越人,風俗習慣和中原大不相同,他們的文化更加随意開放,沒有太多禮制約束,便導緻他們的道德感很低。
廣場上人越聚越多,各種花香和香料的氣味在空氣裡蔓延,加上那歡快的鼓點聲,夢幻又迷離的夜色,讓人心中欲望不由自主的放大。
“啪”的一聲,附近堆疊的酒壇被人打翻了幾罐,醉人的酒香漫開,光是聞一聞味道,就讓人有些陶醉了。
池鸢被流光君牽到最角落,這裡有幾棵高大的榕樹,有樹影遮擋,那些盯視的目光便減弱了許多。
池鸢拽着流光君的衣袖小聲埋怨:“好不容易來到這麼熱鬧的地方,卻不能放開了玩,就站在這光看着有什麼意思?”
“你想怎麼玩?”
“當然是混進去和他們一起跳舞呀!”
“你會跳舞?”
“這麼簡單的舞當然會。”
“你想去玩可以,但若是回來時,身邊跟了尾巴,有多少我殺多少。”
池鸢聞言一怔,擡頭與流光君對視:“尾巴?什麼尾巴?”
樹下沒有燈火,但流光君的眼睛卻閃耀着月輝一樣的冷光:“你說什麼是尾巴?”
池鸢思索片刻,随即又一怔:“郗子恒,你是認真的?”
“我很認真。”流光君盯着池鸢,語氣振振有詞。
“……算了,我不去了,這一去要沾這麼多因果,有損我仙緣。”
前面的話倒是悅耳,但後面的話卻讓流光君的臉色更沉。
“嗯,那就别去了,陪我在這裡看着也很好。”說完,流光君攬住池鸢的腰,一個飛身,躍上樹坐在枝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