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心許跟王偉解釋了一番,取得家屬同意後,把人送進了導管室。
剛脫下的鉛衣又穿上了。
一個小時的時間對等待之人總是十分漫長。
“我爸怎麼樣了醫生?”沈心許剛出導管室的門,王偉就圍了上來。
她見慣了太多生死,本以為已經心如止水,但每次到這個時候胸口總是會堵得慌,她聲音低低的,“很遺憾,我們已經盡力了,節哀。”
“什麼?”王偉一瞬間像是被雷擊中了一般,雙眼呆滞,一動不動。
這個時候任何語言都是蒼白的,沈心許微微低了下頭,轉身離去。
此時已入夜了,沈心許回到辦公室,今天是謝燦值班,他現在在查房,不在房間裡,辦公室隻有她一個人。
她靜靜地看着窗外,想起剛剛那名死亡病例。心梗時間太長了,冠狀動脈造影顯示左主幹血管完全閉塞,相當于左半心髒長時間沒有供血,神仙難救......
如果他再早一點來醫院,肯定會是不一樣的結局。
手機鈴聲在空蕩的房間響起,沈心許的思緒被拉回來。
她看見來電顯示才想起今天跟江慕的約會,她一直都在導管室沒有看手機,也忘了跟他說一聲。
她調整了一下情緒接起電話,“喂,江慕。”
對面沉默了兩秒才開口,“心許,在加班嗎?”
沒有質問她為什麼不回信息,也沒有指責她為什麼忘了今晚的約會,隻是輕柔的關心。
沈心許心裡突然有了一種酸甜的感覺,像初夏初熟的莓果,挂滿枝頭誘人采摘,雖有些酸澀,但怎麼也不想丢掉。
“嗯,對不起,剛剛在導管室,忘了跟你說一聲。”沈心許滿含歉意。
對面低低笑着,笑聲溫潤,一下就明朗了沈心許陰雲密布的心緒。
“想補償我,光嘴上說對不起可不夠。”
紅暈爬上臉頰,沈心許往後靠着椅背,左手有一搭沒一搭地在扶手上敲着,“那江總想要什麼呀?”
江慕不知道說了什麼,沈心許的臉上終于重新挂上笑容,“那也等我吃了飯才行呀,我從中午到現在可是一口沒吃,餓得不行了。”
“行,那你現在過來吧。”沈心許的唇角不經意勾出一抹淺笑。
挂斷電話,沈心許收拾東西準備去醫院門口等江慕。
剛脫下白大褂,辦公室的電話響了,那頭語氣急促,“沈醫生嗎?快來一下急診,出事了!”
沈心許再次返回胸痛中心的時候,大廳裡圍了一圈人,隐約聽到裡面傳出争吵聲。
“麻煩讓一下。”她撥開人群,擠到最裡面,此刻王偉正在跟急診的醫護激烈地争吵着。
“人送來的時候還好好的,怎麼才一會兒的功夫人就沒了?”王偉神色激動,唾沫星子都快濺到了夏醫生的臉上。
夏醫生竭力安撫,第無數次地跟他解釋着,“家屬你也知道,你父親來的時候已經是昏迷狀态,而且血壓很低,我們已經按照診療流程全力救治了......”
“我不管!人是在你們這兒沒的,我錢也交了,人給你們了,結果你們說人沒了?你們這是草菅人命!”不等夏醫生說完,王偉吼道。
“這位家屬。”沈心許上前,“我理解您的心情,當時是我會的診,手術也是我主刀的,如果您對診療結果有疑問的話,可以申請醫療司法鑒定。”
“就是你把我爸治死的?”王偉紅着眼睛質問道。
剛剛在導管室外沈心許戴着口罩,王偉一時間沒認出她來。
這話倒是說的沈心許不知道怎麼答他了。
就連一旁的夏醫生也忍不住了,“家屬你說話還是要講點道理,如果不是你們送醫時間太晚,錯過了時間窗,你父親也不至于......退一萬步說,如果他人真的好好的,還送醫院做什麼......”
“啊!”話音未落,王偉一拳揮過去,夏醫生嘴角當即就見了血。
這一下,圍觀群衆立刻四散開來,現場頓時亂做一團。
來醫鬧的人不知道身上帶着什麼呢,萬一等會兒無差别攻擊,倒黴的可是自己。
朝陽醫院的急診到了晚上都是人頭攢動,周圍人群一亂,場面堪比早高峰擠地鐵,沈心許都連帶着被沖到了一角,她知道國内的醫患關系緊張,但沒想到這個人不可理喻到這個地步。
她躲到分診台後,立刻給保安室打電話說明情況,電話挂斷,大廳裡依然是人群的尖叫聲和腳步聲。
她有點擔心夏醫生,想看看他有沒有脫困,剛露出頭,後腦勺驟然劇痛,便暈了過去。